是夜。

咸陽雷聲大作,大顆雨珠不斷滴落,這些雨珠彷彿是滴在了世人心上,讓人格外壓抑難受,與外界的雜亂紛擾不同,秦落衡所在的住宅十分安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靜謐。

但這只是表象。

距離始皇昏迷不過半天,就在這午夜時分,他已聽到了不少的流言蜚語,還有各種惡語中傷,原本該是到了民眾睡眠的時候,此時城中卻是燈火通明,人心惶惶。

秦落衡坐在大堂中,面色十分的淡然。

甚至於。

他很淡定的聽著侍從收集來的各種流言,其中不少跟始皇有關,有言始皇已經駕崩了的,有言始皇被奸人所害,更有甚者,直言害始皇者,秦落衡也!

各種流言層出不窮。

這還僅是一些流於言表的惡語,真正棘手的當屬六國貴族,他們在這半天裡,同樣沒少作為,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趁著官府陷入動盪、人心惶惶之際,望風而逃了。

而且是成風的逃亡。

大片逃亡。

東城數萬戶六國貴族,此時剩下的已不足半,這還是因為他們前面沒有得到逃跑的通知,不然,情況只會更加糟糕,即便如此,在後知後覺之後,這些被遺棄的貴族,同樣開始了成風的逃匿。

咸陽已經徹底亂了。

縱使李斯等人用盡手段,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實難遮掩城中明顯之頹勢,更難掩咸陽風雨動盪之氣象。

沓沓沓!

屋外再次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周青臣面色驚惶的進到院中,張皇的看了幾眼,便朝宗正嬴騰行了一禮,急聲道:“敢問陛下情況如何?下官有急事要稟報。”

嬴騰目光微闔,冷聲道:“陛下暫不便見人,周僕射若有奏可呈書,或對我直言,等陛下清醒過來,我自會稟告陛下。”

周青臣眼中猶豫片刻,還是將口中的急事說了出來。

儒家跑了!!!

聞言。

嬴騰眼中寒光大露。

就在嬴騰想呵斥之時,一旁的秦落衡淡淡笑道:“走了也好,只要儒家不生事,便許他們去留自便。”

嬴騰一時大為驚惑。

冷聲道:

“秦博士,你這是何意?”

“我大秦歷來法行如山,高懸廷尉府正堂的便是商君明言,‘有功於前,不為損刑,有善於前,不為虧法’,陛下即位以來,更是沒有寬恕過一名罪罰,而今有封君爵位的大臣逃亡,何以這般置之?”

秦落衡淡淡道:“孔鮒等人並無實際職掌,其心早已不在國政之上,走便走了,焚書也好,禁議也罷,始皇的本意都在威懾,還能真殺了這些文士不成?”

“儒家跟朝廷本就不是一條心,他們若執意想逃,朝廷難道還能禁止不成?”

“再則。”

“儒家博士皆有爵位在身,他們而今這一逃,爵位自然被廢止,以後再做出違逆之事,再由律法決之也為時不晚。”

“對於儒士的逃亡。”

“我的建議是,不聞不問,聽之任之。”

“博士學宮一切照舊!”

周青臣愣怔。

良久,才看向宗正,眼中滿是疑惑。

嬴騰看了秦落衡幾眼,見秦落衡神色淡定,遲疑片刻,還是沒有再辯駁,點頭道:“就依秦博士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