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片刻對那些屋子裡的女人們鄭重地拱手行禮,其他縣卒見狀也紛紛效仿。

女人們一時都感到受寵若驚,在大梁這樣重男輕女風氣極其嚴重的封建社會,男人怎麼能給女人行禮呢?何況是她們這些被土匪擄上山的“不潔”之身。

孫久等人簡單的行禮動作,卻讓這些女人的內心大受觸動,人群之中漸漸地傳出抽噎啜泣之聲。

“弟兄們,吃飯!”孫久暫時放下心頭的哀思,捧起飯碗大口地吞嚥著,淚水卻滴了下來落在了他的碗裡。

在他的記憶中,除了自己的母親之外,還沒有女人為他做過一頓飯。他沒想到會在盤龍嶺,從一群被解救出來的女人手中吃到這樣特別的晚飯。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當他和縣卒們穿著兵服去屋裡勸慰那些女人出來參加對土匪的審判時,她們看到他們的眼神與看到土匪無異。

這一刻,孫久在內心深處思考著他身上這件衣服的意義。

當曾經的他們利用職務便利敲詐百姓盤剝民財,攔路搶劫白嫖吃喝的時候,穿著這身衣服的他們與盤龍嶺的土匪又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呢?

今天這場仗,他在一開始想的最多的其實是為了讓自己和縣卒們能夠活命。長期受到縣卒營以及官場風氣的影響,他從未正眼瞧過那些在社會最底層的泥潭中苦苦掙扎著謀一條生路的百姓。

孫久放下碗,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他一直以來堅持的理想也在此刻發生了動搖。

努力地討好上司,做總隊長做縣尉再然後呢?此時他忽然清醒地意識到,這些空虛遙遠的理想,竟遠不及眼前這碗麥飯來的踏實。

想到這裡他抬起頭望著頭頂上璀璨的星空,這才主意到縣卒們之中也多有啜泣之聲。

齊峻做完了對戰死縣卒的祭奠,帶著兩名縣卒回來時,看到這個場面不禁呆住了。

屋裡的女人們哭聲不斷,孫久和縣卒們也淚流滿面,這讓齊峻和那兩個縣卒百思不得其解。

是誰先動手欺負了誰?沒道理啊,縣卒們打完仗不累嗎欺負那些可憐的女人幹什麼,可那些女人又怎麼可能去主動招惹孫久他們呢?

“孫久,這怎麼回事?”齊峻來到孫久面前,疑惑地看著他。

“沒事……可能弟兄們眼睛裡都進沙子了……”孫久揉著眼睛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低頭躲避著齊峻的目光連忙岔開話題地問道:“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山下又來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土匪。我們應該……”

“什麼?又來?弟兄們,抄傢伙打土匪!”孫久一聽到“土匪”兩個字,當即衝著縣卒們喊了一聲。

所有縣卒聞聲立即放下碗筷,拿起佩刀和弓弩開始在孫久和齊峻面前快速地集合。

“孫久,你先聽我說完……”孫久和縣卒們的反應把齊峻看懵了。

“先生你別說了。我縣卒一隊所有人,今天開始重新做人了!雖一飯之恩,必償也!”孫久不待齊峻說完,看了集合起來的縣卒隊伍一眼向著吊門走去。

他身後的縣卒們,眼中無不透露著一股死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