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架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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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山愛哭,腿摔破了皮,柱子他們抓把細土面兒揞上就止血了,繼續該跑跑該玩玩,鐘山卻要哭著跑回家,抹一腿的紅藥水,還要粘上紗布纏上繃帶,弄得像個電影裡的傷病員。與小夥伴打架,甭管吃虧佔香,哭的總是鐘山。
鐘山是不大與人家打架的,更不會主動挑釁,因為他不像全子那樣捱了打可以回家搬出哥哥報仇。鐘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型別。有時看對手過於強大,即便捱了欺負也會選擇忍氣吞聲。如果跑回家告訴媽媽,事情就會變得更加複雜起來,媽媽會讓他從頭至尾講述事情的經過,最後總能找出他的不是來,接下來就是一通數落,說不該這樣不該那樣。或者就乾脆讓他呆在家裡,不要出去跟那些野孩子玩兒。媽媽不會罵他,更從來也不打他,但媽媽的數落會持續好幾天,搞得鐘山不勝其煩。
那次,全子看過了電影《平原游擊隊》,就想學李向陽騎馬飛奔,要比自己高半個頭的鐘山給他當大馬,鐘山不肯,躲閃著後退,全子不依,抓住鐘山衣服前胸不撒手,還用手胳肢鐘山的腋窩逼他彎腰就範。鐘山身上癢癢肉多,最怕胳肢,倆人就撕扯起來,都摔倒在地上。鐘山是吃煉乳奶粉長大的,自是身大力不虧,三下五下就把全子胡嚕到身子底下,又不知怎麼全子的鼻子就出血了。見到血從全子鼻子裡汩汩流出,鐘山慌了神兒,大哭起來,丟下全子跑回家,告訴媽“全子要騎我大馬”。全子則嚇得到水管子邊洗了臉,回家啥也沒敢說。
鐘山不怕全子,他知道全子不是他的對手,他怕全子他哥滿子。有一回,鐘山和大家玩藏貓貓,奔跑中和全子的頭撞到一起,自己腦袋起了個大包,全子自然也撞得不輕。全子找來他哥,鐘山嚇得臉脹通紅,心咚咚直跳,話都說不利索了,囁嚅著說“我不是故意撞全子的柱子可以作證”,滿子正要去掏剛發現的一窩鳥蛋,懶得聽這些辯解,照鐘山前胸就是一拳,說這次且饒了你,再敢欺負全子小心你腦殼。
這次把全子鼻子弄出血,鐘山自知闖了大禍,怕滿子報復,一連躲了幾天沒敢出門。
這一日晚飯後,鐘山實在憋悶得慌,悄悄蹩出家門,溜著牆根兒慢慢挪動腳步,隨時作著撒腿往回跑的準備。
往日熱鬧的街巷忽然清靜下來,一個人影都沒有,鐘山好生奇怪,覺得後背冷風嗖嗖的,擔心全子他們埋伏在哪裡給自己來個突然襲擊。
“山子山子沒有媽!山子山子撿來的!”
七八個腦袋瓜子從一堵牆的下面冒出來,一齊喊,石頭子兒土坷垃噼裡啪啦飛過來,有兩塊打在鐘山肩膀頭和前胸上,領頭的正是全子。
鐘山“哇”地一聲哭了,聲音響徹一條衚衕,且音調拖得長長的,只有當真正受委屈的時候鐘山才會發出這樣悽慘的哭聲,邊哭邊撒腿往家跑,嘴裡嚷著“我不是撿來的回家告我媽去”。
鐘山媽這時候正坐在炕上給鐘山絮棉褲,聽到兒子哇哇大哭,知是受了不小的委屈,忙下炕趿拉著鞋往門外跑。
鐘山媽護犢子,拿鐘山當心肝寶貝似的。卻是好脾氣,每回鐘山哭著回家,她總是一邊給兒子洗臉擦傷一邊告誡兒子,以後離那壞小子遠點兒,以後別跟他玩兒了,你不該動他的東西……這會兒聽兒子抽抽咽咽一番哭訴,臉刷地白了,手也開始哆嗦起來。
“哪個王八羔子說你是撿來的?誰說你沒有媽?我不是你媽呀!”鐘山媽聲嘶力竭喊出這番話。
“全——子。”鐘山被媽媽的過激反應嚇得收住了悲聲,抽抽搭搭地說出了兩個字。
鐘山媽拽起鐘山就往門外走,大步流星的,像一頭髮瘋的母牛。見媽真急了,鐘山也不抽搭了,跟頭把式地一路小跑跟著。
“全子哪去了?這小王八羔子,咋說俺兒是撿來的?!”鐘山媽走進全子家的堂屋,便大喊道。
全子爸是市立醫院的外科大夫,因解放前在國軍裡做過軍醫,自然給人民群眾看病是有危險的,前幾天恰恰就出了一起小醫療事故,給一個頭部外傷患者縫合後出現了感染,這時正窩在炕上在家裡停職反省。一家人像驚弓之鳥,哪裡還敢惹出什麼事端來。
全子媽從炕上下地迎出門,一聽山子媽這番話,嚇得臉煞白,說話都差了音兒:“全子你這驢日的,滿嘴胡說什麼,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鐘山媽忽然咧開嘴哭開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聲音不像是這個瘦小女人發出的,聽著有些瘮人。屋裡的人不知所措,都啞了一般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