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郭宣使親自來了?他在良鄉?”

張柔和苗道潤吃驚不小,兩人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彼此對視一眼,又齊聲喝道:“便是那支山東來的輜重隊伍!”

“正是!”

兩人一時咋舌。過了半晌,張柔才道:“定海軍在直沽寨那邊大打出手,好似要全力保住潞水通道,原來那根本是個幌子!好個郭六郎,他一開始就想著從陸路進兵,支援中都!”

苗道潤也佩服地道:“郭宣使來這一出,恐怕是把僕散安貞都瞞過了吧?上萬人的隊伍,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過了河北,真是大膽!”

杜時升哈哈大笑,信心十足:“確是如此!所以兩位只管放心,蒙古軍到了良鄉,見到的絕不是鬆散無備的輜重隊伍……他們只有吃虧的份兒!”

城樓上的守軍倉惶依舊。跟隨在張柔和苗道潤身後的幾名護衛剛反應過來郭寧已到,正在吃驚鼓譟。城池裡的百姓還不知道蒙古軍的目標並非中都,正在把恐慌一波波地傳遞。有不少動作快的百姓,已經攜家帶口往東面的城門狂奔,於是道路上又多了女人和孩子的哭喊。

按照慣例,武衛軍和中都警巡院在這種時候的反應總是緩慢,所以他們剛開始組織人手出外,試圖去管控情緒失控的百姓,但他們的行動本身也混亂不堪,行事更是粗暴,所到之處,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混亂。隨即就有暴躁的軍士揮刀砍殺,想把那些卑賤的亂民一氣解決,結果混亂化作了騷亂,城中開始有建築冒出濃煙,那時有人趁火打劫。

杜時升稍稍側身,便將這情形看在眼裡。

他是蠻有些悲憫性子的文人,否則也不會和中都城裡的三教九流都往來密切。看到百姓們在遭難,他從來都不會愉快。

但他依舊放聲大笑,皆因這笑聲代表了他對稀爛朝廷的嘲笑,代表了他對郭寧的信心,同時也將他的慌亂強壓了下去。

張柔和苗道潤都沒有注意到,伴隨著笑聲,杜時升後背的衣衫漸漸被冷汗浸透。

終究蒙古軍主力就在附近,定海軍剛到良鄉,立足未穩就要面臨惡戰!

在杜時升看來,郭寧此來中都,是希望在中都戰場上增加一些變數,進而與中都形成配合的形勢,迫使蒙古軍放棄攻打中都,而在此過程中,又能依靠中都的慌亂,為定海軍謀取一些特殊的利益。駱和尚帶著那隊人手悄然入城,便是為此。

與蒙古軍的大隊人馬展開惡戰,是很可能發生的事,卻未必是對定海軍最有利的局面。

郭寧出任定海軍節度使以來,杜時升一直作為他的代表常駐中都。所以他並沒有親眼目睹過定海軍是怎樣一點點組建起來的,更沒有目睹過這支軍隊的威力。

無論定海軍擊破拖雷所部、擊破按陳那顏所部,還是伏殺拖雷,對杜時升來說都只是文字上的記載,但蒙古人的兇殘暴虐,卻始終發生在他身邊,他親眼見識過許多次了!

對這兩者之間的高下判斷,杜時升並不似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有信心。

但他又能如何?他是定海軍的代表,他若沒有信心,苗道潤和張柔兩人會怎麼樣?

別慌!杜時升在腦海中不斷地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