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奈何水流東(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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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仇士良忽然發出了一聲長笑。事到臨頭還能笑出聲來,眾人一時都面面相覷。
“啊,不好!”韓約突然發出一聲驚叫,話音未落,仇士良面前的二十餘名精銳甲士突然都丟掉了手中兵器,一個個死死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嚨,面露驚怖之色。血從他們的指縫之間汩汩地流了出來。二十餘人重複著相同的動作:雙手扼住喉嚨,雙膝跪地,低下頭,向前撲倒,最後氣絕身亡。
四下裡一片大亂,眾甲士紛紛後退。
仇士良身邊那個不起眼的小火者此刻緩緩地抬起了胳膊,他的手中拿著一柄精鋼鍛造的修腳刀,刀鋒上一滴血正墜落下來。瞬間殺死二十餘名甲士的原來就是這柄不起眼的小刀。數百甲士齊刷刷的再往後退,他們全被小火者這身詭異的武功所懾服,一個個面如土灰,如見鬼魅。
小火者冷笑了一聲,似乎根本沒講眼前這數百人放眼。他仰頭望著房頂上的孟博昌,冷冷地說道:“何不試試是你的箭快,還是我的刀快。”孟博昌冷冷地答道:“我也正有此意。”他將手中的金翎箭放回箭壺,垂下雕花大弓,擺出一個太平無事的姿勢。小火者見了,也將手中的小刀收入靴子裡,然後垂手站立。
眾人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嗖!”一道銀光直奔孟博昌。
“嘶!”一道金光直奔小火者。
沒有人能分辨出兩人中是誰先出的手,也沒有人能預測到誰將先倒下去。
勝負瞬間就有了結果:孟博昌倒了下去!左金吾仗院裡一片死寂。
小火者抬起手,他的手裡攥著一支金翎箭!是“奪命判官”孟博昌才有的金翎箭!他翻轉手腕將金翎箭高高舉過頭頂,這支金翎箭就像熊熊燃燒的火炬一樣,驅趕著仗院中數百名目瞪口呆的甲士步步後退。
“哇——”韓約張口吐了攤血,頓時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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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元殿兩側的龍尾道上,成群成群的宦官汩汩不絕地往上蠕動,他們流著淚高呼著“萬歲”,活像成千上萬條蛆蟲。守衛在龍尾道上的千牛衛和監門衛士卒怒罵著,怒吼著,棍棒和皮鞭雨點般地落在擠在最前面的太監身上。已經有幾十個太監因為傷重而死在了龍尾道上,但更多的人還在不斷地湧過來。
一炷香的工夫前,仇士良告訴宮裡的太監,奸臣李訓勾結朝中大臣設計要殺盡大明宮中的宦官。內侍省的十幾個當家太監已經被李訓的黨羽韓約亂刀砍殺於左金吾仗院中,他們殘缺不全的屍體隨後被幾十個健壯的太監抬著在大明宮各處巡迴展示。
大明宮的宦官們被激怒了,生的再卑賤也是一條命呀,豈能任人像豬羊一樣虐殺。
含元殿前的廣場上迅速聚集了上千名宦官,他們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朝著含元殿不停地叩頭,一邊叩頭,一邊高呼萬歲,請求皇帝為自己做主。他們的哀哭之聲迴盪在大明宮的上空,也傳進了含元殿中文宗皇帝的耳朵裡。李昂皺著眉頭,目光凝視著左金吾仗院。按照約定,韓約一旦得手就會放出七彩狼煙報喜,屆時自己便召集朝臣百官宣佈仇士良、魚弘志謀反被誅,並立即派人接管左右神策軍,如此一來,為害大唐近百年的閹禍將一勞永逸地得到解決。大唐中興有望,自己也將因此而名垂青史,受後世萬代敬仰。
唉,可惜的是皇宮禁苑又將成為屠宰場。
在李昂的眼裡,他眼皮底下蠕動著的不過是群任人宰割的綿羊,不,他們連綿羊都不配做,他們只配做蛆蟲,骯髒的蛆蟲。他的目光投向一里之外的丹鳳門,大門已悄然開啟,五百名手持利刃的甲士悄悄地圍逼過來。
這五百名忠勇的甲士是邠寧節度使郭行餘私自招募的,丹鳳門外還有河東節度使王璠私募的五百甲士。他們將是中興我大唐的功勳,朕要讓他們名垂青史,受萬世敬仰。
當然大唐的皇帝並不知道,他期盼的忠貞之臣王璠此刻已經躲了起來,他所率的五百河東兵因群龍無首,竟一鬨而散。
大唐皇帝的眼前出現了一副美妙的畫面:蛆蟲們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肢體亂飛,肝腦塗地。忠勇的將士們手持帶血的利刃將一干元兇首惡的頭顱敬獻在龍椅前,百官高呼萬歲,長安城中百姓敲鑼打鼓,盛裝遊行,其盛況比自己的登基大典還要熱鬧十倍。
這個畫面已經不止一次地在夢中出現了,今天,它將成為現實!
慘呼聲接二連三地傳來,手持利刃的甲士恰如猛虎衝入了羊群,橫衝直撞,所向披靡。被殺懵了的宦官們終於緩過神來:這是要將自己趕盡殺絕啊。為了保命他們只得奮起抵抗,他們用手抓,用牙咬,用頭撞……
蛆蟲瞬間變成了帶著毒刺的馬蜂,勝利的天平悄悄地發生了逆轉。
郭行餘看到這慘烈的一幕只覺得頭皮發炸,含元殿前廣場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烏翅帽,足足有上萬之眾!他的五百甲士縱然勇猛如虎,也有疲憊的時候,要砍殺如此眾多的人頭,絕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沒過多久,這五百人就都變成了血人,殺戮仍在肆無忌憚地進行中,但勇士們的手臂已經開始痠麻,鋒利的刀刃出現崩口,更致命的是他們的心開始顫抖!
終於有人開始悄悄地後退。
“不準退!給我殺!”郭行餘揮舞著血淋淋的長劍大聲怒吼著,他的臉扭曲的駭人。他渾身是血,紫袍衣甲被染成了暗紅色,連花白的鬍鬚也被染成了醬色,他就像一條越繃越緊的弓弦,終於達到了極點。他把劍插在地上,跪在血水裡,望著高聳入雲的含元殿,心力交瘁地喊了聲:“陛下呀,李訓無能,辜負了您啊。”
站在含元殿高臺上觀戰的李昂也有些沉不住氣了,他茫然地轉過身來,立腳不穩差點跌倒,李訓慌忙過來攙扶,被他一把推開。祁墨攙住了李昂,他安慰滿頭虛汗、面色發白的皇帝:“羅京兆和李中丞的兩支伏兵還沒有到,事情還有轉機。”
“轉機?”李昂苦笑了兩聲,“沒有轉機啦,朕輸了。”
“臣該死,臣該死。”李訓伏地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