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來教育我!」雖然身居低下,他卻仍是不失嘴上的凌厲。阿和抬起頭來,有些不服氣的瞪著她,「我在這裡待的很好,明明是你們先闖進來的,到現在卻反倒開始教育起我來了。」

「我們沒有惡意,來這裡也只是想找一個線索罷了。」

話音剛落,許祈便轉手從懷裡掏了一把東西,落在晨曦的光芒下微微透著明光,正是方才沉在河底的那些首飾。

「我倒是沒想到這些居然會是真的。」

他在看到那些首飾的一瞬間便瞪大了雙眼,隨即便抬腳去搶。

「還給我!」

「還給你?這是你的東西嗎?」她看著那小個子,甚至都不用費勁的去抬手,低頭笑道:「它們原先的主人究竟是誰,發生了什麼事情,和你之間有什麼關係。等你十的通通把這些都說明白了,我就把它們都還給你。」

他極不情願的盯著她,卻也是迫於壓力無可奈何,只得搖了搖頭,故作瀟灑的轉過了身去。

「這些都是敏孃的。」

「敏娘?」

他點了點頭,「敏娘是溫善村裡的人……也是整個村裡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

他愣愣的抬起頭來,語氣茫然。

「可是她死了。」

林崇剛剛抵達溫善村村前空地,便已經是近日落之時。在昏暗的餘光之下,縱使周遭仍是人聲鼎沸,村裡的每一個角落卻也似乎都已經被黑暗吞噬殆盡。

奇怪的是,尚未踏入村內之時,人本能的對於方向感和道路的主觀辨認還算清晰。可就當前腳稍稍踏入其中後,那些看似平常的道路,卻是令人眼花繚亂的顛倒不分。林崇有些茫然的走在縱橫交錯的道路之上,只見左手邊的街道上是一排花裡胡哨的店鋪。

唱著悠揚歌曲的老闆娘,站在自己的一方小小的便利店前,向每個來往的人投以優雅的沉著氣質。

「不要亂跑!孩兒他爸,看好我的東西!」

身後的店內傳了一陣踢踢踏踏的雜亂腳步聲,以及一個年輕女人氣急敗壞的喊聲。沒過多久,便見一個女人追著一個露著屁股的小孩子跑了出來。她剛剛路過門口,卻也似乎是注意到了站在那裡的老闆娘,腳步逐漸慢了下來。老闆娘轉頭對她施以微微一笑,年輕的母親無奈的苦笑了一下,便轉頭繼續追向了自己剛學會走路就這麼不省心的小孩兒。..

這樣的事情在這裡似乎每天都會發生幾十次,倒也是讓她變得並不那麼在意店內因為出現了什麼不同年齡的孩子而變得如何吵鬧。她只是自顧自的低頭打量著那雙修長白皙的手,偶爾張開清脆的嗓音,時而低時而高調的唱的什麼歌謠,就像只百靈鳥般靜謐的停在了門口。存有幾縷白絲的髮鬢上彆著一朵橘色的不知名小花,作的是錦上添花的效應。

再向前走去,隔壁幾步之遙的肉店前早已是人滿為患。但是不管再如何擁擠,人們卻沒有絲毫怨言,只是站在那裡踮起腳尖,頭微微向前伸去,翹首以盼的等待著前面什麼的到來。

「好啦!好啦!大家久等了!」

隨著一聲猶如開幕式般高亢的嗓音出現,那位矮小禿頂的老闆像是一位遲到的表演者,踩著門前那片高出地面幾公分的木質平臺,在萬眾矚目之中抬手華麗登場。他長得並不出眾,一臉的雀斑和厚重的嘴唇甚至可以為他扣上醜陋的帽子。但他從來不在意這些,只是笑容和藹的扯起那厚厚的嘴唇,踩著沉穩的腳步將手裡的牌子穩穩掛在了門口生鏽的鐵釘的背脊上——「今日特價」。

圍聚在此的大家似乎就是正為這四個字而等了很長時間,隨著它的驟然亮相,人群一股腦的湧了上來,沒過多久便埋沒了店門,走在街上離得稍遠點的人,便再也看不到那位雀斑小老闆的身影了。

有清秀姑娘頭戴不知道是誰送的髮卡,打著優雅的小花傘輕步跳走在青石臺階上。有人卻是披著黑漆漆的外衣,低下頭去自顧不暇的快步行走在路上,在這一片人滿為患的地方顯得格外扎眼。

林崇瞧著那些遊走在人群之中,像是黑烏鴉般的身影,只覺得若是他們再過一段時間走在這裡,或許就能比現在還容易的融入在即將到來的那一片黑暗之中。

黃昏時間迫短,黑夜很快降臨。地平線的割裂似乎也像是一條分界線,明確的分開了白天與黑夜的界限。當人低下頭去已然看不清自己究竟長有幾個腳趾頭,或是腳底下的滿是汙泥的臺階上究竟躺有幾隻死掉蟲子的屍體之時,便達成了黑夜降臨的標準。

只一瞬間,方才還人滿為患的大街便霎時間沒了人影。林崇並沒覺得這有什麼,只是照常的走在街上,看著那一棟棟原本是黑色的房子潤著吞掉幾個人,又很快變得明亮起來,就像是一隻只食人怪物在得到滿足後而變得活躍了起來。

掛在門前的燭燈隨著黑暗的徹底降臨而盡職盡責的亮了起來,明亮的燭心有些微弱的晃了晃,卻是突然被從天而降的一點異物砸了個正著,原本龐大的火焰也頓時被打滅了幾分。林崇見狀愣愣的抬起頭來,也正被一滴冰涼打中眉心。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