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茉香樓回來的這幾日風平浪靜,但是林竹筠卻顧不得想該怎麼去結交江雨,因為她知道這不過是風暴來臨之前短暫的黎明罷了。

算了算,玉合坊賣出去的那批料子,也差不多到時候暴露出蹊蹺之處了。

果不其然,這日小松就找到了林竹筠,說有事要報。

林竹筠將他留在屋內,屏退了小棠以外的下人。

“小姐,外頭有好幾戶買了玉合坊那批玉器的人家已經找上門了。說是玉鐲好生在手上戴著也未曾磕碰過什麼硬物,卻無端端有了好幾個豁口。”

林竹筠冷哼一聲:“那是必然,二哥哥的古籍裡面記載了蛇紋岩是軟玉,比不得翡翠的剛硬。日日佩戴就算如何小心也免不得在這桌角床頭磕到碰到,必然會出現大小豁口。”

小松繼續說道:“不止如此,這蛇紋岩跑水的速度比那古籍裡面記載的竟然還要快些,您吩咐我之前暗中購買的那幾個鐲子果然水頭跟開始比已經渾濁了許多了,顏色也沒有之前翠綠,開始發黃了。”

“那外頭購買的人發現了沒有?”

“興許是發現了但是還不是很確定,畢竟之前從未出過這樣的事情,而且跑水這事兒也不好評判,拿去說了商家不一定會認。不過小姐放心,這把火多半能燒起來,玉合坊跟三爺兒一家都跑不掉的。”

小松對林竹筠如此忠心是因為林竹筠信任他,待他好,而且自從那次親眼確定了林竹筠遭遇匪徒之事是林三一家所為後,對他們也是嫌惡至極,做起這些事情來更加賣力了。

林竹筠抿了一口茶,說道:“現在的火就算燒起來了,火勢也還燒得不夠大,我們還得再添兩把。”

小松低垂下眼眸說道:“但憑小姐吩咐該如何做,小松定當竭盡全力。”

林竹筠點了點頭,低聲說道:“陵城婚嫁之事喜玉,定有些人家是買了玉器回去做聘禮的,你去找那些掏空了家底給小子娶媳婦置辦聘禮的人家,把這玉合坊的玉器有蹊蹺的訊息往收了聘禮的媳婦兒家裡傳一傳,提醒看看那玉器的水頭、顏色可還如剛買到手時候一樣。不必多說,他們自己就能想到騙婚之事去,到時候可就有好戲看了。”

小松的嘴角也彎起玩味的笑容:“小姐放心,此事簡單。”

林竹筠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茶几桌面,眼簾低垂著沉思:光是陵城的這些買家鬧事,還傷不到玉合坊的根骨,更別提要傷到江顯煦了。若是想要徹底斷了玉合坊這隻爪牙,必須要把這把火燒到京中去才行。

可是林竹筠活了兩輩子都沒踏入過京中,對京中的情勢是一無所知,她只知曉江顯煦定然是勾結了京中有權有勢之人,前世被江顯煦帶著入京之時匆匆見過他的不少內應,可是卻不得而知那些人的身份地位。

而且江顯煦勾結的必然是在京中官場之中沉浮多年的狠辣狡猾之人,她若是要動什麼心思,那必須要一擊即中,否則還可能暴露自己,傷及林家。

她此時是一不知底細,二無可用之人,三手伸不了那麼長。

這把火,著實難點。

林竹筠正蹙著一雙細眉苦苦謀劃,小松開口問道:“小姐,可還有其他的吩咐?”

林竹筠只得搖了搖頭,淡淡笑著說:“罷了,另一把火看來還要再等一等,你且先去辦我方才說的吧。”

小松頷首,走了出去。

……

小松的差事歷來辦得乾淨利落,沒過幾天,那西街角人最多的地方就上演了一出好戲。

一個面紅耳赤的婆子脖子上青筋盡顯地舉著什麼東西罵著:“你這個雞賊的王八羔子!當時來提親時候說得天花亂墜,說你們是真心想娶我女兒,家底雖薄但是定會竭盡所能下三書六聘,還說聘禮裡頭的玉鐲是從玉合坊買的最好的玉鐲,是晴綠的冰種翡翠!老孃裡三層外三層拿綢緞裹得嚴嚴實實壓箱底準備做傳家寶,卻沒想到今兒開啟一看那玉鐲竟然變成了這幅模樣!”

旁邊圍觀的人們這時伸長了脖頸看向她手中拿著的玉鐲。

莫說是晴綠的冰種翡翠,那渾濁不堪的水頭,宛如酸醃菜一般黃綠的顏色,連個豆種翡翠都比不上。

“我李婆子在這西街上活了大半輩子了,今兒竟然被你這龜孫兒騙得團團轉!不過你這假貨可是造得真好啊,起先拿到典當行去都沒看出來,還給我估了不少的銀子。可是今兒我開啟一看,可是連那一半的銀錢都不值了!”

被罵的那男子臉上有幾道指甲抓出的血痕,髮髻也散亂不堪,連衣襟上面的盤扣都被扯掉了幾個,他正想開口又被那婆子一耳光扇了回去。

那婆子一邊大巴掌往那男人身上呼去一邊繼續罵著:“老孃嬌養了十幾年的黃花大閨女,被你這王八羔子用幾個破爛貨就騙去做了夫人!今天我必得要大傢伙一起幫著評評理,看你還能騙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