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哥兒們見她衣著配飾皆昂貴不凡,一時間竟也不敢造次。

她用她略帶一絲稚氣的聲音罵他們小人無節,明明是前來做客的卻欺辱主家公子,明明是躲在陵城受了鄺將軍的庇護卻要嘲諷捨身上戰場的人,她唾棄他們。

一番話說得振聾發聵,說得他們面露愧色,悻悻離去。

那是鄺寂第一次覺得被救贖,在他從出生之時就被灌輸的理念即將分崩離析之時,在他以為自己要永遠墜落深淵之時,她彷彿從天而降的菩薩一般救贖了他,將險些墜落深淵的他拉起,讓他找到了守護的意義。

鄺寂向她道謝問她是誰,她卻揮了揮粉嘟嘟的小手,沒說話就走了。

後來鄺寂知道,她便是林竹筠,林記玉雕的小女兒,那是她第一次參加外府的宴會,所以旁人不識得。

再後來,鄺寂就託了父親去林府提親了。

“已經過去九年了啊。”鄺寂撫摸著玉墜喃喃道。

他等她十七歲生辰,等了九年了。

……

林竹筠早就把這件事兒忘了,她如今正苦苦思索著去了茉香樓該怎麼接觸到江雨呢。

林家二哥此時踏入了林竹筠院中:“妹妹呀!我的好妹妹呀,你怎麼還有閒心在這兒撫琴啊!暗巷那邊催得那麼急你不知道嗎?”

林竹筠對著林家二哥嘻嘻一笑,說道:“有二哥哥這個玉雕大師做主心骨,我著什麼急。”

林家二哥拿起手中的扇子輕輕敲了敲她的頭:“你這嘴皮子著實厲害。快換一身低調的衣服去,今兒我們得去暗巷一趟,讓那些勾欄的掌櫃們把圖樣選好,我們才能按時交貨。”

“小女子遵命。”

不一會兒林竹筠換上了一身素色的窄袖衣衫,頭戴一頂紗笠遮面。

林家二哥點了點頭說道:“可以,這身差不多。我們直接去茉香樓,各家的掌櫃應該都一起等在那兒了。”

白日裡的暗巷,勾欄瓦肆的正門都緊閉著,醒著的清倌兒們懶懶地倚在二樓曬著太陽,走到了巷子盡頭,就是夜晚門庭若市的茉香樓了。

林家二哥與林竹筠帶著幾個小廝從側門進了大堂,大堂中已經有幾位掌櫃垂首等候了。

一見來人,茉香樓的女掌櫃連忙迎了上去:“想必兩位就是林公子與林小姐,著實是氣質不凡!還要勞煩你們親自過來,我真是受寵若驚。”

林家二哥回了一禮,淡淡說道:“郡公之託,哪敢怠慢呢。”

暗巷的管理歸在陵城郡公名下,此次就是他向林父提的要林記做一批玉石簪釵,否則一向只給王室貴胄供貨的林記不會答應這筆生意。

那女掌櫃聽後笑著說道:“還請諸位都到內室來吧,我們備了好茶,慢慢談慢慢談。”

這一談就談了半晌,不過雙方都是知道和氣生財的生意人,所以順利就談妥了樣式、玉料、交付時間、銀錢等等事項。

契書都簽妥了之後,那女掌櫃滿面春風地將林家二哥與林竹筠送出了茉香樓,在門口跟二人寒暄道:“我們這裡可不是窯子那種腌臢地方,也算是清雅之處,特別茉香樓的姑娘是整個陵城最有才情的,若是林公子得空了,不妨也可來坐坐,吟吟詩聽聽曲兒,也是有個樂兒。”

林竹筠不等她二哥哥回答,搶先一步說道:“這位掌櫃,我聽聞茉香樓中有一位琴藝絕佳的江雨姑娘,不知傳聞可真?”

那掌櫃臉上頓時笑開了花說道:“沒錯!沒錯!江雨姑娘的琴藝莫說是在陵城,就是整個南國也找不出來幾個比得上她的。”

林竹筠微微一笑說道:“不瞞您說,我素來愛琴,也尋得了許多稀有的古琴譜子,可是那些教習女夫子們總是彈不對味兒,我想若是能得江雨姑娘指點一二,小女子必定感激不已。”

林家二哥這時恍然大悟:“掛不得你今兒一大早就在撫琴呢!原來你還存著這個私心,你這小妮子。”

那女掌櫃聽了卻稍顯猶豫地說道:“教林小姐撫琴當然可以,只不過因為江雨姑娘身份特殊……”

她停頓了一下掩著嘴輕聲說道:“她乃京中流放而來的罪臣之女,有旨意說她一步也不可踏出茉香樓,若是林小姐想要跟她學琴,恐怕需要您親自到我們茉香樓來。”

林竹筠心頭一驚,她知道南國犯重罪之臣的妻女投入邊境之地的勾欄瓦肆之中永世不可出,卻不知這茉香樓竟就是執行這刑罰所在。

林家二哥聽此開口說道:“小妹被家裡寵得有些肆意,還請掌櫃見諒,她不會來叨擾江雨姑娘的。”

林竹筠正想開口,卻被林家二哥的眼神瞪了回去。

看來與江雨結交這事,多半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