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寂聽此漆黑的眸子中滿是疑問:“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乃是親上加親的好事。不過,為何要來特意說給我聽呢?”

林竹筠頓了一頓,正在思索該如何把徐露清的心思隱晦地說出來,鄺寂那邊卻突然一幅恍然大悟的神色:“可是說要姐姐先出嫁,妹妹才能出嫁?他們催你了?”

林竹筠聽此手中的茶盞險些都摔了,臉色瞬間通紅,嗔怒著說道:“鄺將軍你休要胡說!不是這個緣故!”

方才喜形於色的鄺寂此刻也面露訕意,撓著腦袋說:“是在下冒昧了,我給筠妹妹道歉。不過特意來跟我說到底是何緣故?”

林竹筠也顧不得其他了,反正這屋中也只有他們二人,她悄聲說道:“露清妹妹說她不願嫁到永安去,她……她說她心悅你,若能入你鄺府,甘願為你妾室。”

鄺寂立時傻了眼,他從未想過就他這般行事風格粗獷不拘小節的行伍粗人竟然會有女子芳心暗許,一時間錯愕萬分。

其實他不知道他身姿挺拔,星眉劍目,再加上多年征戰沙場,自是一番有萬夫難敵之威風,縱使額角的陳年傷疤駭人,但陵城內還是有不少女子懷春於他,若非是他早與林家定下了親,恐怕媒人早就把鄺府的門檻踏破了。

林竹筠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繼續說:“我阿孃說她覺得若是我們姐妹都能一起入府,我也能在日後照拂露清妹妹一二,但是這事終究不好她直接出面,所以讓我來先問問你,若是露清妹妹過府來了,能否好生待她?”

回過神來的鄺寂眸子中露出了受傷的神色,他啞著嗓子低聲問道:“那你呢?林夫人這般說,徐家妹妹這般說,那你又是怎樣覺得的呢?你難道也願意我再娶個妾室嗎?所以你今日才來問我?”

林竹筠被他那受傷的眼神看得心裡發虛,但如今話已至此,她低下頭盯著手中的茶盞,躲避著他的眼睛,穩住了聲音說道:“露清妹妹安靜乖順,並非什麼刻薄之人……我也信她進了鄺府對你無害。”

鄺寂起身往林竹筠這邊走近一步,逼到林竹筠面前,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瞬間將林竹筠籠罩在其中。

他彷彿被拋棄的大狗一般耷拉著腦袋,眼簾低垂著問:“所以,你願意徐露清進我鄺府?與你共侍一夫?我對你來說是可以與旁人分享的什麼物件是嗎?”

林竹筠此時心情異常複雜,但還是咬了咬牙,抬起了頭問道:“我今日明明是來問鄺將軍的意思的,怎麼鄺將軍卻如此來問我?我難道能左右你的意思嗎?難道只要我說我……”

林竹筠吞下了後半句話,已經活過一輩子的她著實是怕極了,前世的她愚昧無知,以為世間“情愛”二字最是重要,以為為了一生一世一雙人一切都可以放棄。

所以才會在被江顯煦迷了心竅後助他在上貢皇室的玉雕中下毒,才會拋棄父母,背棄婚約與他私奔,才會做下許多許多的錯事。

然而最終卻發現一切情愛都是錯付,一切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皆是謊言。

她怕,她真的怕若是她再一次沉溺於情愛,會再一次讓林家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她現在只想把自己的心鎖起來,專心守護爹孃,守護林家。

鄺寂卻彷彿懂了林竹筠未說出口的那半句話,他微微彎了彎唇角,單膝跪在地上與坐著的林竹筠齊平,三指指天,眼神灼灼地說:“皇天在上,我鄺寂今日就立下誓言,我不會再娶旁人的,無論是徐露清,還是其他的女子,我都不會娶。我與你定了親的,我這一生,只會娶你一個妻子。”

這番突如其來的誓言打得林竹筠措不及防,她輕咬了咬嘴唇,撇過臉躲著鄺寂的目光,故作冷靜地說道:“鄺將軍莫要妄下誓言,若是你真對露清妹妹無意,那我回府去告訴阿孃就行了,你也不必如此,快些起來,若是下人見到了還是不好。”

鄺寂這才起來回到椅子上坐下。

林竹筠猶豫了一下,還是又試探道:“不過,露清妹妹是對鄺將軍是真心……”

鄺寂此刻直接打斷了林竹筠的話說道:“她才不過十四歲,她自從到陵城後日日就待在林府中,不過是因為見我見得多些,才誤以為是真心,這世間的好兒郎千萬,何必非要在一個對她無意的人身上浪費一輩子呢?”

這番話著實是點醒了林竹筠,她思忖了一下,喃喃說道:“確實,確實。”

於是乎林竹筠放下茶,起身說道:“我明白鄺將軍的意思了,今日之事希望鄺將軍就當從未聽過,我先回去跟阿孃再加商量一下。還有……那誓言也不作數。”

林竹筠說完就行禮匆匆離開了,鄺寂一人坐在正廳中,看著她的背影低聲說道:“那誓言,我分明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