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高公子眼睛陡然間亮了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語氣半信不信地說道:“不是什麼東西沾‘古’字就是好的。”

原來,他是不太相信,這位年輕的公子會找來一張“好琴”。古董,高公子的確擅長,也知道很多玩意兒就是古勝今的。但對於“琴”而言,以他的瞭解,老的還真就未必比新的好。

這青年八成是想用古琴獻寶,換取蘇大家的青睞——只是蘇大家既然被稱為“大家”,肯定對琴之一系列的瞭解遠超常人。就算自己是個玩“古”的,也不敢說在古琴上比蘇大家更懂。蘇大家要求肯定高,眼前這青年又能拿出什麼夠資格的東西來?

對了,剛剛那個什麼顏德讓,說這青年是予章周家?嗯……小地方,小世家,更不可能有什麼好琴收藏了。

高公子幾乎在眨眼工夫,就給周道安的“獻寶”之舉判了死刑。

不過,眼前的小夥子(雖然高公子自己並沒有大周道安太多)並不讓人討厭,相反,看著還挺順眼。所以高公子沒有咄咄逼人地讓周道安將“寶貝”亮出來,自己好評論幾句。

周道安笑了笑,話都沒有接——沒什麼好爭辯的,對方有先入為主的印象並不奇怪,對方也確實是行家,犯不著為一個誤會置氣。

周道安時刻提醒自己,在春樓,一切低調……

就在話題即將結束的時候,雅室另一頭的門簾一掀,一個嬌小婀娜的身影閃了進來。

“只有三個人?”進來的小姑娘一看雅室裡一眼能看明白的人數,頓時又有點不樂意了——她平時可以嫌這些臭男人一窩蜂一樣地聚集過來,但這時候人少,似乎又表示著自家小姐“人氣”有些不足了。

也難怪,今天已經趕出去四個熟客了,這些人離開時難免做些不好的宣傳。原本有類似佔便宜心思的客人一看對方不討好,灰溜溜地跑了好幾個。

更有好些個拿捏身份的,是等著自家小姐求上門去的。所以今天的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卻沒一個合心意的。剛才,若不是小姐引為知己的奚公子前來安慰了幾句,又帶來了一張好琴,恐怕整個蓮生閣的氛圍會更加壓抑。

“小蜓姑娘好!大家這會兒可得閒了?”顏德讓一看這小姑娘進來,立刻笑眯眯地拱手致意,雖然他在此間等了好一會兒,卻絲毫不以正主兒不出現、只是讓一個姨娘來待客為忤。

“倒是沒有空閒——奚公子來了,小姐正和奚公子談論音律……恐怕今天要到很晚了。不如……”不管怎麼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自己還是來“逐客”的,小蜓壓抑住了內心的不耐煩,解釋了一下。

“奚公子?奚商朔?!”顏德讓下意識地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隨即反應過來這小蜓口中的奚公子是誰。

原本,顏德讓還頗有些不忿——他在這兒快枯坐了一個時辰,為的就是等著見蘇大家一面。前面是和別人一起等,先來後到,那也罷了。現在眼看他把別人都熬走了,卻忽然半路殺出個奚公子,要“霸佔”蘇大家一晚上。縱然是他養氣功夫再好,也有點不滿了。

但他又深知這位奚公子的體量絕不是自己這京城七品小官可比擬的——那不是什麼普通的世家子弟官二代富二代的,而是“天下文宗”的下一任宗主候選人、當今聖人欽點的“漢域文氣第一”頭銜擁有者。

他還有一個稱呼——天下風月班頭。

據說此人玉樹臨風,身量極高,和普通的文人墨客羸弱的身體不同,修行方面也極有建樹。長年累月走遍天下,每到一地都要逛遍當地的風月場,留下詩篇、情債無數。

有顏、有才、有名、又多金!這完全符合天下少女們夢中情人的標準。當然,奚商朔本身也風流成性,據說他已經納了五房如夫人,個個都是曾經紅極一時的清倌人。有人戲稱,奚商朔自己家都能開一間頂級春樓了。

這樣的魅力大殺器夜半到訪,難怪可以“加塞超車”,難怪可以讓蘇大家拒絕其他的客人。就算顏德讓心裡再不忿也沒用!

“既如此……我等就先行……”顏德讓正準備拱拱手、興趣索然地辭行,卻沒曾想一個聲音忽然打斷了他。

“凡事都講究個先來後到。要打茶圍便打茶圍,要鬥茶也可……豈有讓客人白等半個時辰,又閉門謝客的道理?樊園蓮生閣名頭再大,也不能欺客吧?”

此時雅室相鄰的蓮生閣中,氣氛卻又有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