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子仁面露疑色,不太相信他說的話,中年人臉色略有一絲不快,鼻孔輕輕地哼了一聲。

由於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短,剛吃過王子仁的山芋,這會嘴還沒抹乾淨呢,也不好大發其火。

聽說中年人是從北京來的,王子仁始終半信半疑。

在他的印象中,縣城的人大都穿著皮鞋,騎著腳踏車,這個人穿著比當地村民還差許多的破舊衣裳,怎麼能是比縣城還要高階許多倍的北京的人呢。

他問:“你在北京是做什麼的?”

“你們這兒查盲流嚴格嗎?是不是來了陌生的人都要登記?”中年人沒有回答王子仁的問話,反而憂心忡忡地問了他兩個問題。

“那是城裡人的事情,我們這兒沒有人管這個。我們這兒來來往往的也就是相鄰幾個村子的人。再說了,這兒也沒有什麼盲流啊——”

正說著王子仁趕緊閉上了嘴,心說:“這眼前不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盲流嗎?”

“你是北京人,那這大冷的天到我們這兒來做什麼?”為了打破尷尬的氛圍,王子仁主動發問。

“北京呆不下去了,來投靠一個老同學。”中年人面有悲色地說,“我是北京的一箇中學老師,如今學生都不上課了,天天瘋鬧,連我們這些老師都不放過,我們中有些人都被折磨死了,我如果不走,下場也會很慘!”

王子仁點點頭,開始有些相信中年人說的話了。因為中年人說的城裡年輕人鬧事的事,他前幾個月也從一個同村的小夥伴那兒聽說過。

那個小夥伴是王子仁的小學同學,後來到了縣城上的中學,前幾天從縣城回來,遇到王子仁時說:“你以後不要動不動就朝城裡跑了,現在整個縣城都亂套了。

“怎麼了,縣城亂套了?”

“是啊,連我們學校也亂了,同學們都不上課了,每天攪合在一起,成立什麼‘司令部’,和持不同政見的人打架,有幾次差點就打死人了,我害怕了,就趕緊跑回村裡躲了起來!”

王子仁開始相信中年人的話了。

“對,我一個小學同學在縣裡上學,有好一陣子都不去了。”王子仁點點頭說,“你姓張,又是老師,那我叫你張老師好了。”

看到面前的中年人雖然穿著破爛,但言談舉止文縐縐的——看起真是個老師。

“你沒去城裡上學嗎?看你的年齡也應該讀高中了吧?”

“還高中,我小學畢業就沒有再讀書。一是腦殼太笨,二是家裡也確實沒有錢。”提到讀書王子仁的臉色便暗淡了下來。

“可惜了,怎麼也得讀個高中畢業啊!”張老師長嘆了一聲。

“過去了都過去了,這事就別提了。在我們村大多都像我這樣的,小學畢業,或者還沒畢業,就開始在家務農,感覺讀書也沒有什麼用處!”王子仁不想再提他讀不讀書的事情,便叉開了話題,說道:

“天這麼晚了,你也走不了了,這草垛裡雖然暖和,但也不適合住宿,你還是跟我回家吧,到我那將就一夜。”

“不用了,我還是在這兒對付一夜吧。要是讓人看見,恐怕會有麻煩,也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只要你不跟別人說起這兒的事,我就感激不盡了!”頓了頓,他又說,“也不要跟你父母提起。”

“沒人看見,我們村大,我家在村頭,離其他人家好幾裡地呢。我父母那兒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我父親是個木匠,農閒的時候,在外面攬活幹,常年不歸家;

“我母親——我母親在我八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畢竟是個半大孩子,說起母親,王子仁漸漸的有些哽咽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母親的事情。走吧,我跟你回家。可是你不怕我是壞人嗎?”

鄉村人的質樸令張老師感動,可是王子仁畢竟還是個孩子,就這樣跟他回家,他家裡又沒有個大人,這總令他感覺有些不妥。

“哪裡有那麼多壞人?俺爸常年在外鄉攬活,他常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看到有需要幫助的人要盡力去幫助!”

王子仁心想,別說你不是壞人,即使你是壞人,瘦得跟麻桿似的,我一個人對付三五個的沒有一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