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老許,這兩天沒事儘量少出門,不行就去回春堂多拿兩副治睡不著的藥,最近日本人肯定嚴查,刮上誰誰倒黴。”

許銳鋒滿不在乎的回應道:“嗨,咱們就是小老百姓,誰刮我啊。”

“別不當回事,剛才我可碰見賈巡警了,他跟我說這回的事情不一般,真抓起來沒人管你是不是誤會,進了憲兵隊肯定出不來。”

許銳鋒回頭盯著溫婉看的工夫……廚房已經改了戰場,煎炒烹炸、悶溜熬燉,她幾乎把能想起來的菜都做了出來,弄了滿滿一桌子。

許銳鋒心疼啊:“中了,差不多了,今兒要是吃不了,這大夏天的,明兒都得臭了。”

“你還懷著孕呢,快別忙活了,死個漢奸弄得跟過年似得,幹嘛呀這是。”死亡對於許銳鋒來說不過是生活中普通事,他怎麼知道這個女人會如此重視。

溫婉就跟沒聽見差不多,等把最後一盤菜端上來,徹底填滿了桌面,這才喘著粗氣坐在了席面上。

“喝。”

她給許銳鋒倒了酒以後,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老許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伸出顫抖的手指指向溫婉面前的酒杯:“你要對我兒子幹嘛?”

溫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有孩子了,連忙將酒杯推回到他面前:“那你喝。”

“我不喝,喝完了難受。”

“這麼慫呢,喝!”

溫婉端起酒杯給許銳鋒灌了下去,緊接著,又給他滿上。

片刻,許銳鋒喝多了,趴在桌面上一動不動。

溫婉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包煙,咳嗽著點燃了三根,插進了飯裡。

那一刻,眼淚順著眼眶開始往外流,而溫婉在這個可喜可賀的日子裡,連香都不敢買。

她將許銳鋒面前的酒杯挪到自己這兒,倒滿了三次後灑在了地上,嘴裡唸唸有詞道:“同志們,終於有人給咱們報仇了!”

一句話,泣不成聲。

“劉大撇子死了,讓人整死在了辦公室裡。”

“我到現在都記得他是怎麼禍害我們同志的,可惜的是,沒能親手宰了他!”

飯桌上,本該醉酒的許銳鋒嘴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微翹起一個弧度,心裡想的卻是:“老賈實際上是外號,因為人不行,所以大傢伙都叫他老假,人家不姓賈,還賈巡警,你要真這麼上去打招呼,容易被大嘴巴抽回來。”

面對自己媳婦的表述漏洞,許銳鋒也懶得糾正,因為他困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許久沒有體驗過困是什麼感覺的他,竟然眼皮直打架,當老許慢慢閉上了雙眼,只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流失,整個人處於無意識的空間裡逐漸喪失了自我。

在那兒,沒有冤魂索命,也沒有恩怨情仇,他看見了死在自己面前的共產黨,那個男人滿臉笑容的衝自己說:“老許啊,看見了麼,我曾經向你許諾過的世界就在眼前,只要我們肯努力,就一定可以親手建造起這樣一個世界。”

“在這兒,我們不在怕任何外國人。”

“在這兒,我們可以明目張膽的保護自己。”

“在這兒,任何人來到咱們的國家都必須遵守我們親手製定的規矩……”

“在這兒,老許,邁下腿,你死沉死沉的我也搬不動你啊!”

是溫婉的聲音。

老許臉上的笑意更濃,他已經困的懶得回應了。

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