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男兒的格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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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希孝破天荒的絮叨著俞大猷的事。 陸言淵佯裝不耐煩的打斷了朱希孝的話,“你哪次闖禍我爹和你哥沒幫忙收尾?放心吧,明日清早那位最受寵的李側妃會在梳妝檯上發現了一張白紙,白紙的右下角有四個小字:‘裕王親覽’。只要在燭火上一烤,那張白紙就會顯出字來,該說的都在那上面說明白了。只要裕王殿下的仁厚之名是真的,對高拱的言聽計從是打折扣的,黃家兩兄弟便不會在皇上面前揪著你不放了!”說著挨近朱希孝,放低聲音道:“你哥和我爹這幾天聊了很多,你真的看上李太醫家的女兒了?”
朱希孝心中莫名的發虛,捶了陸言淵一拳,駁道:“胡說什麼呢,她還是個沒長開的黃毛丫頭,我怎麼可能!”
陸言淵遞過兩份卷宗:“你哥可是把你不願娶寧安公主的原因聯想到那位李夏昕身上了。他跟我爹說寧安公主外表看上去嫻淑柔弱,可個性實質上跟十多年前突然‘暴斃’的常安公主朱壽媖一樣倔強,想讓她放棄你,除非牽涉到裕王的儲位,或常安公主死亡的真相。你哥計劃在年底之前,透過徐次輔往裕王府中塞一個人。”說罷挑眉一笑,意思是你猜猜看會是誰。
朱希孝用食指和中指戳著額頭:“翰林院編修張居正,徐次輔的得意門生。”
“一下就猜中了,厲害呀,難怪我爹定意讓你接掌錦衣衛呢!”
朱希孝一副不勝其煩的表情:“別貧了,趕緊忙你的去。”
“好端端的,吃火藥了,說變臉就變臉。”陸言淵嘀咕著,起身出了牢房。
“寧安和常安兩位公主都是曹端妃所生。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宮變,除了刺殺皇上的十八位宮女被處以極刑外,皇上當夜留宿的翊坤宮的主人曹端妃也被方皇后下令凌遲。當時,寧安公主尚在襁褓之中,她雖由沈貴妃撫養長大,與同母姐姐常安公主依然感情甚好。嘉靖二十六年,西宮無故失火,方皇后葬身火海。嘉靖二十八年,常安公主無故暴斃。宮闈之中,許多看似無端降臨的天災,其實都是人禍。”
朱希孝頭枕牆壁,閉目思忖,頭彷彿要疼炸了:“失火了,最尊貴的女主人竟沒能救出來。誰又會去暗害一個公主?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位公主做過些什麼,因她的同母妹妹與裕王殿下過從甚密,居心叵測之人想禍殃池魚而向她伸出了毒手。所以,害死常安公主的兇手和裕王爭奪儲位的應是同一股勢力——景王、嚴家和東廠。送一個城府極深、圓滑通達的人進裕王府,無非讓他教裕王如何表面同成國公府疏遠,暗地裡卻百般拉攏;讓他巧舌如簧的對裕王和寧安這對兄妹講說將成國公府也就等同於錦衣衛這樣暗中的助力換成駙馬、妹夫這件毫無用處的擺件是何等的愚不可及。可這樣一來,就是讓成國公府乃至整個錦衣衛都捲入了爭儲之戰。”
朱希孝突然感覺到自己非常自私而且任性——就因為自己,便讓哥哥這個未來的錦衣衛指揮使觸了皇上的大忌!不娶寧安公主真的單純是為了想在朝中做些實事嗎?自己真的要娶李夏昕嗎,讓她這個單純、自在的女孩兒牽扯進自己波詭雲譎、如臨深淵的日子裡,忍心嗎?”
良久,朱希孝才開啟卷宗,上面的內容卻讓他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夏克森的妻子冬兒與李時珍的妻子吳慕榕是閨中密友;李時珍在太醫院任院判期間,收養了個孤兒,為其取名李夏昕。
高拱生氣的將信揉成一團扔在地上,怒道:“殿下,這純粹是那陸炳為了維護嚴黨而編造的一派胡言。胡宗憲一個大貪官,據說他府中豢養的姬妾就有幾十個,那樣一個人,竟然說朝廷離不開他,東南沒了他就不行,真是可笑!”
裕王耐心的道:“胡宗憲確實能貪,但他也能幹,將他從浙直總督的位子上拿下來,能保證接任此位的人一定比他強嗎?就算我們身邊有一個德才兼備的人堪當此任,父皇會聽我們的嗎?再說,能否籍著胡宗憲動搖父皇對嚴家的信任,還是個未知數,我們不能拿東南的抗倭大局來冒險。”
黃錦在一旁亦勸道:“陸炳當年確實害過夏言和曾銑,但後來他在楊繼盛一案中維護過殿下也是事實。所以,不能一棒子將他敲死,認為他說的做的都不對。白天,子鎧還收到了李和的飛鴿傳書,現在看來,那封捷書是假的,也只有朱希孝才有那麼大的膽子和那麼絕的手腕。俞大猷已經在他手中了,我們再折騰也無濟於事,只會白白得罪陸炳和成國公。殿下在朝中本來就勢單力孤,若再得罪了這兩位爺……不如趁此機會,向他們表現一下殿下的大局觀與大度。”
裕王站起身乾脆的道:“現在本王頭有點暈,不知該聽你們倆誰的。朱希孝人家一個國公家的公子都能如此豁得出去,而本王堂堂大明的皇子,卻在為一己私利勾心鬥角。本王決定,其他的先放在一邊,我們先好好想想,看看能否在俞總兵這件案子上盡點綿薄之力。”
高拱長嘆一聲:“以殿下的心地和胸襟,若能榮登九五,將是天下蒼生之福,可是照殿下現在的做法,根本無法……”
“本王心意已決,高先生不用再說了!”裕王打斷了高拱的話:“在俞總兵的冤情沒有洗清之前,任何與此案無關的話題都不要再議。好了,時辰不早了,兩位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