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漆,景王府的後門外,立著一名黑衣人:“汪直已被斬了,岑港之戰後,在舟山找到的那具屍體,經汪直的親信辨認,此人極有可能是毛海峰,而且無人懷疑是我們下的手。”

門裡傳出聲音:“雖然這對父子已死,但我們還是得謹慎行事,立即佈署新的秘密聯絡據點,之前的暗樁暗哨通通撤銷。我們新的合作者找得怎麼樣?”

“已經找著了,廣東的海寇頭目吳平。這些明國人,皆是貪色好貨、貪生怕死之輩,只要有足能打動他們的利益,讓他們揮刀劈向自己的親生父母,他們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那是你們的目光都侷限在那些山匪海寇上。最近,我就發現了一個很是討厭的人——成國公府的二爺朱希孝,此人若多點歷練,將會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好在如今大明的朝堂上波詭雲譎、明爭暗鬥,景王朱載圳、嚴氏父子和東廠早已視成國公府為眼中釘了。你即刻回沿海,你們的任務是收攏汪直舊部,設法激發他們的替舊主復仇之心,並多多籌備物資,為我們接下來的大計劃做準備。沒什麼特別的事就不要再進京了,更不要會面。若讓錦衣衛聞到點兒什麼味道,可就麻煩了。”

“是,渡邊明白。您的傷怎麼樣了,景王朱載圳有沒有懷疑什麼?”

“我跟他說在浙江碰到了流竄的倭寇,打鬥中從馬上摔下導致的脫臼,他對我向來信任。好了,你趕緊走吧,牢記我的話。”

“是。”

一名支應太監剛打著火摺子準備點燃桌上的燈燭,便驚慌失措的大叫了一聲。火摺子掉在了桌上,火光也熄滅了。

江南織造局兼總管楊金水厲聲責罵道:“嚷什麼呀,撞鬼了!”話音剛落,桌上的燭火便亮了起來,朱希孝把玩著火摺子衝他發出了陰冷的笑。

“啊~鬼啊!”楊金水怪叫著跌坐在地上。

朱希孝緩步踱到楊金水跟前,蹲下身子,淡然道:“楊總管,你這副神態很容易讓別人誤會你作賊心虛的。”

楊金水定了定神,對那位支應太監道:“小玄子,你先退下吧!”

小玄子快步退出房間後又把門帶上。

楊金水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嘴角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朱大人深夜造訪,想必是有要緊事吧?”

朱希孝亦起身在房間內不緊不慢地踱著步:“朱某白天剛出杭州府便遇到了一群聒噪的烏鴉攔路,所以便折回來請教一下楊總管到底是怎麼回事。”

稍稍恢復平靜的楊金水顫抖了一下,暗自長舒一口氣,佯裝不解:“朱大人說的,咱家聽不太明白。”

昏暗中,朱希孝從楊金水的話音中聽出了慌亂,他淡淡一笑:“楊總管既然聽不明白,那朱某不妨說明白些。我們錦衣衛負有監察百官之責,而東廠負責監察錦衣衛可已經是幾十年前的老黃曆了。所以,楊總管不要天真的以為自己是東廠提督陳洪的親信,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們就不知道了。這些年中,織造局上貢到內廷針工局與上交到工部的絲綢布帛以及賣給弗郎機商人的絲綢布帛,同總管大人從沈記拿的數目和價格,其中可是大有貓膩啊!”說著將下午從仇影那裡謄抄的賬目遞到楊金水手中,“前幾天,有人在四方錢莊給楊總管開了個戶頭,存進了二十萬兩銀子,昨天楊總管便取走了十八萬兩,這些銀子現在應該是在煞門門主、江湖人稱陰帥的趙虎手中吧!”

楊金水渾身顫抖,“撲嗵”一聲跪倒在朱希孝腳邊:“朱大人,小的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朱大人您既然安然無恙,就求求您發發善心,將小的當作個屁給放了吧!小的一輩子都會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朱某當然知道楊總管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此番前來是拿證據的。”朱希孝說著朝楊金水伸出了手,“不要說證據已經被你給毀了,刺殺國公府二爺和錦衣衛指揮使家的公子這麼大的罪名,你不可能不為自己留一手以備萬一。”

楊金水快哭了:“朱大人,朱爺爺,老祖宗是司禮監掌印且深得皇上信任,乾爹提督東廠大權在握,您拿著證據到聖上面前揭發他們,恐怕他們三兩下就可以脫身乾淨。屆時,小人的罪名除了刺殺上差,還得加上誣陷上司,以乾爹的手段,小人將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爺爺!”

朱希孝輕笑一聲:“你說的這些朱某都知道,我不會拿證據揭發李芳和陳洪,楊總管儘可放心。”說著那雙猶如寒冰的目光逼視著楊金水,意思是你若不聽我的,我便將你這些年中貪汙受賄、中飽私囊的證據交給皇上,看看你那幹爺爺李芳和乾爹陳洪會不會擔著干係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