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金水跪著挪動到床邊,從床底下拿出一隻小木匣交給朱希孝。

朱希孝從匣內取出信略略一覽:“你是怎麼找煞門的人的?”

“城西有家福壽棺材鋪,只要在那家棺材鋪的牆上畫個鬼臉,煞門的人自會找上門。”

朱希孝出了織造局的後門,已是凌晨時分。

一名常駐耳目上前拱手:“卑職沈惟敬見過朱大人。”

朱希孝道:“盯緊楊金水,另外……李東壁李太醫的女兒還在杭州嗎?”

“在,去年,李太醫辭掉太醫院院判一職後,便回到老家湖廣開了家東壁堂醫館,他兒子李建元是俞家軍中的隨軍醫匠,他女兒原本是隨兄長在軍中,不過,這陣子胡總督身體不適,李太醫被請來杭州幫胡總督調養身體,所以他們父女都住在總督府,哦,對了,那位李姑娘好像這兩天要去西湖邊上的翁家山採藥。”

朱希孝牽著馬,慢騰騰的徘徊在小路上,望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茶園和茶樹上厚厚的覆蓋物,自嘲道:“這麼冷的天,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怎麼可能出到這野外來採藥。”

“哥,我要摔下去了,救命啊!”

“昕兒,別怕,哥……你怎麼又騙人,你再這樣,就算你以後真摔了,哥也不會管你了!”

“哥一定不會不管我的,我就喜歡看哥那副著急忙慌的傻樣。哈哈哈!”

朱希孝猛的勒住韁繩,撥轉馬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飛馳而去。

李夏昕懸在崖壁上,雙手緊抓著一根枯藤,吃力而小心的向上攀爬著。李建元在崖底張揚著雙臂,彷彿會有個偌大的寶貝撞進懷中,他隨時都在準備著接住。

李夏昕忽然停止了攀爬,一隻手小心翼翼的鬆開,慢慢的伸向長在崖壁上的那棵靈芝。身形晃了一下之後,她揮舞著手臂激動的朝下面喊:“哥,我採到靈芝了!”

“好,趕緊下來吧,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李夏昕將靈芝往背上的竹簍中一扔,便開始緩慢的向下移動,待到離地面約有四五尺時,她放開枯藤向下一躍。李建元上前一步,正好將李夏昕接住。

李建元揩著額頭上的冷汗:“那麼高的地兒你都爬上去又下來了,快接近地面了卻偏要往下跳,萬一哥接不住你呢,多危險啊!還有,以後這種危險係數高的活兒還是我來吧,我在下面比攀到崖頂還累。”

李夏昕笑著駁道:“我這不是為了鍛鍊哥你的本事嘛!我在上面萬一摔下來了你可以接住我,你在上面萬一摔下來了,不得連我也給壓扁了呀!”說著從揹簍中取出那棵靈芝得意的晃了晃:“這麼大棵靈芝,再辛苦也值了!。”

“軍中那些有著陳年舊傷的弟兄正需要它,走,回去了。”

這對兄妹的身影與歡笑逐漸遠去,佇立於不遠處的朱希孝的心中惆悵而糾結——打從在總督府第一眼見到這個總是甜甜的笑著的小女孩時,他心裡就覺得甚至可以說是希望她是夏萌萌,那個他小時候經常背在背上的小妹妹。可現在,他卻希望她同前首輔沒有任何關係,她只是一個行醫世家的女兒,揹著藥簍歡笑於這山水阡陌之間,永遠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