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孝一副商人裝扮,在一位年約五旬老丈的引領下穿梭於一行行織機間的通道上。

“陸老闆,如今皇宮內所用絲綢布料都是出自我們沈記織坊,弗郎機商人也只認我們沈記。”

朱希孝也很客氣的笑道:“這些在下早已聽說了,不然也不會特意跑一趟了。我們陸家在廣東是開鐵料作坊的,所謂‘隔行如隔山’,在下不明白的是你們沈記的絲綢圖案比別家的精美,價格反倒便宜,這質量上能保證嗎?”

“當然能!別家的織機一次只能織入兩根緯線,可我們沈記的提花機一次可以織入七根緯線,而且只要兩人操作。效率上去了,人工成本自然就下來……”

突然跑來一個夥計,湊到老丈耳邊:“一個送絲的小夥子在前邊鬧事。”

朱希孝笑道:“您有事就先去忙吧,在下正想細細的欣賞欣賞這些綢樣。”

望著匆忙離去的老丈,朱希孝面色變得凝重,急匆匆的朝後院溜去。

朱希孝來到一面石牆下,縱身躍上牆頭,望著牆外看似雜亂無章的石堆,試著伸手運用內力推了推,紋絲不動,他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就是這裡了!”

朱希孝跳回院中,目光銳利的盯著那一塊塊牆石,伸手朝其中一塊用力一按。隨著“軋軋”幾聲山響,牆石移位,牆上竟出現了一個足有一人高、三尺寬的洞口。

隨即有箭鏃如雨點般從洞內射出。朱希孝目露寒芒、嘴角冷笑,身形旋轉著朝裡衝去。

裡面是一間不大的石屋,屋中央有一張石桌,桌邊圍坐著三男一女。有一名二十出頭的青年手持長劍站在朱希孝對面,劍尖直指朱希孝的喉結。

“嘩啦”一聲,朱希孝衣袖中的箭鏃掉了一地,淡淡一笑:“十年不見,仇少主的脾氣還是這麼急。”

看著濺落滿地的箭鏃,青年握劍的手抖了一下:“什麼十年前,什麼少主,識相的趕緊自報家門、說明來意,否則休怪小爺劍下無情。”

三男中看上去年齡最長的一位起身喝道:“慶兒,不得無禮,退下。”

青年立即乖乖的退到那位年長者身後。

“沒錯,就是他們,前首輔夏言的侄子夏克承和他兒子夏朝慶,如今的狼道宗主仇影和少主仇慶。另外那三人應該就是狼道的三員得力干將:經營織坊的沈磊、經營牙行的吳劍和經營繡莊的玲瓏夫人。”朱希孝暗忖,立即謙恭的拱手道:“在下姓朱,京城人氏,十年前‘庚戌之變’時,宗主和少宗主曾在敝府別莊住過一些時日,還無意中引發了一場火災。”

仇影面色一變,朝沈、吳等三人一揮手:“你們先走吧。”

三人站起身,卻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仇影道:“朱公子並無惡意,否則剛才機關發射的這些箭鏃就是落在我等身上,而非掉在地上。”

三人拱手離開。

仇影立即拉著兒子跪倒在朱希孝腳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朱希孝立即俯身拉起父子:“前輩,你這是幹什麼,萬萬使不得。”

仇影眼含熱淚:“當年,叔父遭奸人陷害,腰斬於市。若非成國公幾次三番的維護,我們父子哪還有命,我們還連累得國公夫人如花似玉般的年華便香消玉殞!國公現在好嗎,他還是一個人?”

朱希孝眼中發燙:“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次第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哥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公務上,每逢嫂子的生辰和忌日,便到雲霞山莊呆一天,也……算是好吧!”

仇慶將父親扶回石凳,憤憤的道:“奸賊,我夏朝慶一定要將嚴、陸兩家滿門碎屍萬段。”

朱希孝立即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少主姓仇,任何時候、任何境況及在任何人面前,都要謹記這一點。”

仇影生氣的瞪了魯莽的兒子一眼,轉頭對朱希孝道:“老夫聽說二爺現在在錦衣衛任職,此番登門是有要事吧?”

朱希孝點頭:“沈記織坊在同江南織造局合作,前輩又是四方錢莊的老闆,晚輩想要江南織造局總管楊金水的一些把柄,前輩可否幫這個忙?”

仇影立即道:“這有何難?”又轉頭對兒子說:“回宅子吧!”

仇慶雙臂抱住石桌一轉,桌下出現了一條地道,三人從地道離開。

沒有一個人發現,石屋外,玲瓏夫人耳貼石牆而立。牙齒已將下唇咬出了血印,雙眼冒著憤恨之火,淌著淚水的臉上還帶著猙獰的笑容。

夜色如漆,景王府的後門外,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