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濱崎領事讓我來的,你若不信,等他來了,你親自問他。”汪直銘說。

其中一人應該在領事館做過事,瞅了半天覺得汪直銘面熟,又湊近了些看清了他,馬上諂笑著說;“原來是汪大駕光臨呀,有失遠迎。”他接著替剛才出言不遜的人解圍,“他呀,長了一雙狗眼,你呀甭和他計較。”

汪直銘懶得和他們生氣,說;“我可以進去了?”

“唉喲喲,那可不行。”他為難地說,“你和濱崎領事是朋友我知道,只不過,方處長定下了規矩,沒有請帖不允許進入茶樓,讓你進去了,我可要掉腦袋了,汪老闆,你可得體諒小的們的難處啊。”

“你不會讓我在這裡乾等著吧?”汪直銘沒有一皺,冷冷地問他。

“這天寒地凍的,我哪敢讓你在外面等著。”他連忙擺擺手,說,“方處長他在樓上,我上去彙報一聲馬上下來迎你進去。”在得到汪直銘點頭允許後,他嘻嘻哈哈地跑去彙報了,不會功夫便回來了,他側開身子擺出了個請的姿勢,說,“汪老闆,濱崎領事給方處長他打過招呼了,你來了得好好迎著。”

汪直銘正眼都不瞧他們一眼,邁開腿踏入了門檻。一樓的席位坐滿了來客,他們談話文縐縐的,整個場合很安靜。汪直銘環四周,沒有看到方墨林和何苒苒的身影,於是挑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了,正打算往嘴裡送一杯茶水,一位服務生打斷了他;“請問,你是不是汪老闆?”

“是我,有什麼事嗎?”汪直銘問他。

“濱崎先生說要見你。”

“他在哪裡?”汪直銘心裡一驚,想不到濱崎先他一步來了。

“請跟我來。”

汪直銘跟在服務生上了二樓,來到了一間包廂前。服務員推開門,請他單獨進去。他走入了包廂,第一眼看到了濱崎和方墨林有說有笑,陪伴在他們身旁的是何苒苒。得知何苒苒相安無事,汪直銘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落了地。

“汪君來了,別站著了,來坐。”濱崎指著身旁的燈掛椅,微笑著招呼坐下,“各位都是我濱崎的朋友,今個藉著墨林的誕辰,大家聚一聚,交個朋友。”

“我哪敢和汪老闆交朋友?他是上海無人不曉的富商大賈,我呢,不過是靠筆桿子混口飯吃的窮酸書生,我想巴結汪老闆恐怕他也瞧不上。”方墨林扶了扶眼鏡框,眯著雙眼,不懷好意地說。

汪直銘畢竟是正兒八經的大學堂畢業的,不是肚子裡沒有墨水而是不屑於玩弄文字窮酸。他安穩的坐下,看著方墨林,予以回擊道;“這句話,本該是我對方處長說。上海的人非富即貴,顯擺我兜裡的那幾個鋼鏰豈不讓人家笑掉大牙?而方處長卻不一樣了,你不但才華橫溢而且思想覺悟高,寧可放棄軍統那邊的高官厚祿也要棄暗投明,加入到建設大東亞共榮圈的偉大事業中,之所以如此,皇軍和領事才格外器重依仗你,視你為大日本帝國的棟樑,委以重任;和你比,我恐怕是那月光下的腐草螢光了。”汪直銘笑著說,“如果不是領事開了口,我恐怕進不了龍鳳茶樓的門更攀不上你的高枝。”

方墨林被嘲諷挖苦了一頓。心臟被針扎般難受,如果不是礙於濱崎在場,按照他現在養成的氣性,早把桌子掀了。

濱崎在兩人的談笑風生中嗅到了濃烈的硝煙味,為避免火藥味越來越弄,最終無法收場,他笑呵呵地打斷了他們的話;“今天是墨林雙喜臨門的好日子,矛盾暫且擱置在一旁,以後慢慢化解嘛。”

“雙喜臨門?”汪直銘泛著嘀咕,期間瞥了眼何苒苒似乎明白了什麼,“難道說方處長不但過生日,而且還抱得美人歸了?”

“我和小何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一見傾心,雖然全段時間感情遭遇了坎坷,但有情人終會成正果。”方墨林得意洋洋地看著汪直銘,毫不知恥地說著膩牙的騷話。

汪直銘不允許她用犧牲自己的方式去解決問題,當然,即便何苒苒這樣做了,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而且她還會深陷泥潭無法自拔。汪直銘不允許她白白的犧牲,在短短几分鐘內,他想到了一個阻止何苒苒做傻事的辦法,那便是攪黃了她和方墨林的這樁“美事”。

方墨林注意到汪直銘難看的表情,別提多麼開心了。而且,他故意和何苒苒作出甜膩的動作。

汪直銘看著他們不分場合的唧唧我我,心裡真不是滋味。這種滋味更多的是噁心,他彷彿看到一朵純潔的梔子花插在了一泡糞便上。

宴會開始了,汪直銘和他們一塊下樓去了。舞會上,他接連拒絕了來約舞的女人,接連喝了幾杯伏特加壯壯膽子,因為,他接下來要做的事不借助酒精還真難以啟齒。等腳下輕輕飄飄的時候,汪直銘知道是時候該動手了。看著不遠處的何苒苒,他的眼神愈加堅定了。

汪直銘來到了何苒苒身前,當著方墨林的面,伸出了一隻手;“要不要跳支舞?”不等何苒苒答應,他扯著她的手離開了座位,走向了舞池。

方墨林先是一愣,隨後怒上眉間,他剛要阻攔卻被濱崎攔下了。

“他們是朋友,跳一支交際舞沒什麼,墨林呀,你要像個男人一樣,坦蕩些。”

既然濱崎這樣說了,方墨林縱然有千萬個不願意也開不了口了,只能眼睜睜眼看著,心裡生悶氣。

此刻,一曲歡快的爵士樂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