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白屠落敗,早惱了元異人,大叫一聲,直取斛斯政。那廂遼天德見了,拍馬搖刀便來。異人見了,把青龍偃月刀一起,劈面一刀砍來。天德大怒,照刀口一刀,“啷噹”一聲響,震得遼天德虎口發麻,刀刃一道缺口,深有一寸。異人道:“狗番,吃吾一刀!”又是一刀砍來,“啷噹”一聲架住,震得天德面上失色。異人看得仔細,就勢撤刀,身子一趴,青龍刀繞背一轉,照護心鏡就是一刀。天德急把刀一架,“叮噹”一聲響,震得膀酥筋麻,手一滑,大刀幾乎脫手。光牙一咬,回身一刀刺來。異人大笑一聲,一刀砍在馬項上,立死當場,卻把遼天德掀下,趕上一刀,一命歸西去了。

那廂遼天微見二兄戰死,心中大怒,拍馬要搖槊,直取異人。劍南見了,大叫道:“元將軍,這個狗番也是有槊的,到我來殺他了!”異人道:“將軍小心!”回馬望本陣便走。劍南搶出,大喝道:“來將何人?”天微道:“蠻子聽好,魔家乃狼主上將,遼天微是也!”劍南道:“無名小卒,你可識得我桂陽李劍南嗎?”天微道:“魔家滿門屢世公侯,豈識得村野匹夫?”劍南聞言,大怒道:“呸!俺這杆混鐵槊,教你認得咱家!”照面一槊刺來。天微見了,大笑道:“誰人懼你!”把馬槊一攔,梟在一邊。兩馬衝鋒過去,英雄閃過背,大叫一聲,催馬而來,兩槊齊出,各自閃過。遼天微正要回刺,劍南搶先發難,右臂一甩,照面一槊掃來。天微大驚,把頭一偏,閃過槊,早被劍南左手接著槊,望天靈打來。天微見了,大叫道:“好利害的匹夫!”把馬槊一抬,“啷噹”一聲架住,雙足撤出馬鐙,身子一躺,飛起一腳,踢開混鐵槊,就勢一槊刺來。劍南見光景不好,一緊手內馬韁,那馬立時雙腿站起,閃過槊,當頭一槊刺來。天微大怒,一槊打在一邊,手一轉,照腰間一槊砍來。劍南見了,驚得魂不在身,大叫一聲,一拍馬背,騰身躍起,閃過槊,一馬衝鋒過去。成都見了,急教鳴金收兵。劍南道:“元帥,何故鳴金?”成都道:“兄弟,這廝力大無窮,正是你對頭,如今天色已晚,且來日再戰。”劍南道:“噫!元帥,他如何是俺對手?看我拿他。”穎兒聞言,笑笑道:“叔叔忙著,我等且先去了。”劍南聞言,一指遼天微,大叫道:“今日看在嫂嫂面上,且饒你多活幾日。”天微道:“天下能在本將軍手下走過十招的卻是不多,你先回去,這顆人頭,本將軍早晚拿的。”各自休戰,望本陣便走。

再說薛錦鳳一行,自離了孟起山,晝夜兼程,不下五日,到了長安城,見了太子,奏明軍情。太子聞奏,急召文武百官入宮議事。成龍聽言,出班奏道:“千歲不必擔心,臣願提一旅之師,前去東遼,相助萬歲。”金紫光祿大夫虞世基見說,出班奏道:“千歲在上,小臣有一言,望殿下、宇文侍郎三思。”成龍道:“老哥哥,你的為人,大家知道,如今國家大事,莫作耍子。”世基笑道:“聞宇文侍郎有一子,名喚宇文崶,自幼弓馬嫻熟,雙臂有九鼉不過之力,善使一杆月牙雷震鏜,重三百二十斤,武藝不在令兄之下。如今國家蒙難,何不找來為國效力?”成龍聞言,退讓道:“老哥哥又來了!犬子何德何能,敢與天寶將軍相比?就是他老子,也鬥不過的。”太子道:“不必多言,且召小公子入殿,孤家自有分寸。”成龍無奈,只得遵旨,當下教武士傳宇文崶上殿,不表。

再說那宇文崶,天生神力,又不愛經書,成龍無奈,只得親自教導。後來年紀漸長,到底成龍武藝不及成都,只得送至天寶將軍府,由成都點播。如今年方十六,越發英勇。當下聞召,急整衣冠,徑至太極殿。眾人看去時,果然好男兒,怎見?

目炯雙瞳,眉分八字,身軀九尺如銀;威風凜凜,儀表似天神;頭戴委貌冠,純金打製;身披一領貂蟬拜月圓領袍,臂配一對饕餮吞螭護腕,足蹬一雙白鶴雲頭靴;下圍北官玄武裳,腰束花果龜遊帶。

當下太子見了,大喜道:“宇文公子,如今萬歲被困東遼黑風關,情勢危如累卵,不知卿家可願為國效力?”宇文崶道:“啟稟殿下,古人云:‘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如今萬歲有難,臣自當竭盡全力,精忠報國!”太子道:“這一篇《白馬篇》,公子能誦否?”宇文崶聞言,笑道:“這一《白馬篇》,乃漢末曹植所作,小子少時,也有耳聞,卻也記得幾句,乃是:”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

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

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邊城多警急,虜騎數遷移。

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長驅蹈匈奴,左顧凌鮮卑。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當下太子聞之,果然倒背如流,愈發敬服,起身下殿,握其手道:“公子真文武雙全!如今朝內正缺一帥才,可願一試?”宇文崶聞言,看向成龍,微微頷首,遂道:“請太子寬心,臣定竭盡所能,救出萬歲!然孤掌難鳴,臣舉薦三人,請為副手。”太子問道:“不知是哪三人?”“臣少時有一義弟,名喚‘張須陀’,此人雙臂有千鈞之力,善使一口九鳳朝陽刀,重有三百一十九斤,身上暗藏五個流星錘,百發百中,正是臣的對手。”太子道:“此壯士也,現在何處?”對道:“回太子,此人家住長安城東千翼坊內。”太子道:“傳令兵部,速速召來,不得有誤!”黃門接令,即刻召來。太子看去,果然一條勇漢:

身長九尺,虎背熊腰,面黃睛黑,目若銅鈴,聲如巨鍾。

當下太子見了,心中大喜,教賜:束髮烏龍盔一頂,踏雪烏龍甲一件,碧玉藍田帶一束,金線繡龍袍一領,百戰穿天靴一雙,千里大宛馬一匹,官拜從四品兵部主事,任徵東先鋒。須陀謝恩已畢,立於班內。太子問道:“未知餘者何在?”宇文崶聞言,奏道:“臣少時在市井內結識一位老者,此人名叫周法尚,如今年過七旬,卻日食鬥米,肉十斤,酒八兩,能開八百斤硬弓,弓馬嫻熟,騎射無雙。另一人名喚劉方,乃衛王楊爽舊將,此人力大無窮,善使一對獨腳銅人,每個重一百零八斤,當世鮮有敵手。”太子道:“既有如此異能,理當委以要職,明日校場點兵,卿家任命即是。”遂遣散眾人,各自安排去了。

次日辰牌,早有各位將軍頂盔摜甲,列陣校場。只見宇文崶披甲帶劍,大步踏上將臺,好不威風,你看他:

頭戴鬧龍亮銀鳳翅冠,身披鎖子亮銀鎧,腰束八寶紫金帶,外罩擎天白蟒袍,足踏混海銀蛟靴,腰跨七星龍淵劍。

當下諸將上前打拱已畢,點清十萬大隊人馬。宇文崶取過令箭一支,高聲道:“七十二路總先鋒薛錦鳳何在?”班內閃出錦鳳,應道:“末將在此!”“薛將軍,太子素聞你文武雙全,特令你任徵東二路副元帥之職。”“得令!”

“兵部侍郎宇文成龍何在?”成龍聽得,嘆口氣道:“罷了,這小畜生如今做了元帥,他老子倒丟人現眼了。”出班道:“在!”公子笑道:“父親大人,如今國家為重,如有得罪,還請海涵。今太子有令,著您任徵東監軍一職。”成龍道:“妙啊!末將接令!”

“馬瑜、顏玄遂、文天音、高澤何在?”四將聞喚,一齊出班拜道:“元帥,小人們在此!”宇文崶道:“四位,太子知四位乃將門之後,武藝高強,故加封馬瑜為奮威將軍,顏玄遂為徵東將軍,文天音為平虜將軍,高澤為猛勇將軍,俱是三品大元。今國家有難,本帥令你等四人任前部先鋒,不得有誤。”“得令!”

又道:“周法尚何在?”班內閃出一人,高聲答是,你看他:

身高九尺,腰大八圍,面如銀盆,鶴髮童顏;頭戴熟銅獅子盔,身披鐵葉連環鎧,腰束鍍金獸面帶,外罩緋紅團花炮,足踏斜皮氣跨靴。

宇文崶道:“周老先生,殿下聞你騎射無雙,特賜你寶弓一張,北海玉麒麟一匹,加封從三品武衛將軍,隨本帥同去徵東。”“謝殿下大恩,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大步走上將臺,接弓在手,細細觀摩,竟是蜀漢黃忠掌內萬石弓,不禁失聲。宇文崶笑道:“老將軍,莫非人的此弓?”法尚道:“此乃三國蜀漢上將軍黃忠黃漢升掌內萬石弓,相傳他重有十二鈞,天下除黃將軍外無人能用。”宇文崶道:“那不知老將軍可用的?”法尚道:“諸位,老夫獻醜了!”兩腳站定,一手執弓,一手攏往了弓弦,用力一拉,耳輪中就聽“咯札”一聲,把弓拉開到八成,前手抬腕,後手一緊,這弓便到了十成,眾將見了,無一不服。宇文崶見了,高聲喚道:“劉方何在?”劉方聽的,高聲答是,眾人看去時:

身長八尺八寸,頭如巴斗,白麵紅唇,大眼濃眉,頷下一部長鬚;頭戴巴蛇紫金盔,身披龍鱗索郎甲,腰束獅蠻寶帶,外罩虎嘯南山袍,足踏繡銀牛皮靴。

當下宇文崶道:“劉大哥,太子有令,賜你三稜鐧一柄,南宮火德駒一匹,加封從三品虎賁將軍,隨本帥同去徵東。”對道:“末將謝太子大恩,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當下接過三稜鐧,二將扶宇文崶下臺。家將牽過一匹黃花嘶風駒,那元帥翻身上馬,提了月牙雷震鏜,一聲炮響,率眾出關,開赴東遼去了,不表。

再說那斛斯政,他雖折了遼天德,也挫了隋軍銳氣,當晚召集諸將,開言道:“隋兵今日敗陣,必然驚惶無備,我等何不領兵劫他的營寨,必獲全勝。”遼天壽道:“元帥,那宇文成都的夫人天靜公主,素來以智謀著稱,此計只怕瞞他不過。”斛斯正道:“本帥豈不知南朝的蠻子詭計極多,故此羅開、莫獅傑等人,往往吃他的虧苦。本帥若正經去劫他的寨,倘若他有備,豈不反墮了他的算計?本帥不如使個反賓為主之法,調遣你遼天微、遼天壽,領兵一千,虛聲劫城。本帥和其餘眾將各分兵兩翼,左右抄轉,佔住他的後路。他進前不敢,退後不得,豈不俱死於我手?”遼天壽拍手道:“元帥神算,眾不能及!”當時就令遼天壽、遼天微帶領番軍一萬,從東西二城夜襲。斛斯政與眾將各領兵從左右兩邊抄來。

話表成都輸了一陣,退回黑風關,獨坐帳內。穎兒見了,悄悄繞至身旁坐下。成都聽得聲響,回頭看去,輕笑道:“姐姐,又要打我麼?”穎兒道:“打你這麼多年了,手膩了。”成都道:“那就換個方兒。”穎兒道:“你會換,斛斯政不會換?”成都道:“他若夜襲,自然有子龍在城內設伏,不是有來無回?”穎兒道:“一派胡言!他必然分兵虛張聲勢,假意夜襲,再親自點兵,左右包抄。”成都道:“姐姐這樣說,必然有計較了。”穎兒笑道:“你只消命呂彪領兵一萬,埋伏西城;趙靖領兵一萬,埋伏東城;元異人領兵三千,抄遠路轉出黑風關,截他歸路。自己領著眾軍將,在北城埋伏。但聽炮聲為號,四面八方,一齊殺來,捉拿斛斯政!”成都道:“果然頭髮長者見識長!”即刻傳令四城,各自安排,不表。

將及三更時分,遼天壽、遼天微各自領兵領兵攻打東西二城。只聽得城中一聲炮響,早有呂彪,趙靖殺出。遼天壽大怒,一緊張內八寶駝龍槍,直取彪爺。東城趙靖見是遼天微,哪裡肯放過?大叫一聲,舉槍就刺。

不表東西二城四將接住廝殺,卻說那北城隋遼兩軍黑夜混戰,各有所傷。斛斯政看來不利,只得收軍回營。恰遇元異人抄出後邊,慕頤又從正面殺來,只得又殺了一陣。元異人、慕頤二將,各要頭功,直望斛斯政殺來。忽然一將,大喊一聲:“休得無禮!”慕頤聞聲,吃了一驚,急勒馬橫槍,看去時:

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鬚,聲若巨雷,勢如奔馬;頭戴麒龍嵌寶頭盔,身披白虎磨銀鎧,外罩素羅繡花袍,腰束瓊瑤獅蠻帶,坐下霜花追雲馬;掌內純鋼丈八蛇矛,重有一百六十斤。

那將見了慕頤,呼呼笑道:“兄弟,多年不見,這個白麵倒生出青須了。”慕頤道:“張英,你這無恥小人,休走看槍!”張英聞言,冷笑道:“呸!你我同為西鄉侯子孫,我為長子,你是次子,不過武藝好些,為何父親把這丈八蛇矛傳你而不傳我!”慕頤道:“張英!你要這丈八蛇矛,我何時與你相爭?我改張為慕,流落江湖,早已與張家一刀兩斷,你卻視我如不共戴天之仇,多次派人追殺。你且說說,這是何道理!”張英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就認命罷!”慕頤聞言大怒,喝道:“狗賊,你拿命來!”大叫一聲,照面一矛戳來。張英大驚,側身閃過,照心窩一矛刺來,好殺:

丈八矛來鐵槍架,鐵脊矛去鋼槍迎,真個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才。一個是張飛再世,一個是文鴦重生。一個是丈八矛,猶如二龍戲水;一個是鐵脊矛,恰象猛虎離山。一個矛發,虎嘯山風生萬壑;一個槍施,龍噴水浪進千層。直殺得遍地徵雲籠宇宙,迷空殺氣罩乾坤。

當下二將大戰一場,鬥過百合,不見輸贏。兩家見天色已大明,各自嗚金收軍。斛斯政計點軍兵,折了一萬七八千人馬。成都那邊也傷了兩萬餘兵卒,只當扯個直。兩家各自休息了一天。正是:

天翻地覆何時定,虎鬥龍爭恁日休?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