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只剩下嘩嘩的海浪聲。

她的裙角又溼透了,之前顧執淵會說,當心涼著。

如今思來,嗯,真是懷念啊。

懷念得想哭。

於是她抬起雙眼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掠空而過的海鳥飛過不留影。

“你為什麼不肯離開無水島呢,如果你願意走,今天是可以和他們一起離開的。”沈非念問段斯予。

“這裡是我的家。”

“你家,挺讓人噁心的。”

“你即將成為這個噁心的家的主人,所以我勸你,還是早些接受為好。”

“是啊,還是早些接受為好。段先生,我覺得,我好像理解當年我孃親的心情了。”

“怎麼說?”

“她離開無水島,並不是反抗,而是逃避。”

“你在詆譭一個勇敢多智的女人。”

“我沒有,我在陳述事實。如果她真的有你們所說的那麼受晏宗文喜歡疼愛,那麼她一定進過困蠶坊,我看過的東西她也看過。她改變不了什麼,就像我現在一樣,所以她選擇了逃避,所謂淨恥柱之事只是個契機,她藉此離開罷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而後來她所做的種種,你也好,顧執淵也罷,都是在為她當時那一刻的逃避贖罪,補救。真是可憐啊顧執淵,因為我孃親的一念之思,害得他半輩子活在陰暗裡,做盡違心之事。”

沈非念哽咽著聲音,卻笑著說話,“但這一切,該結束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和他們一起離開嗎?”段斯予問。

“嗯?”

“因為你的意圖太明顯了,連我都騙不過,你覺得,你能騙過晏族長嗎?”

“我沒想過要讓你們相信,我只要把他們送走就可以了。”

“這天下都是晏族的,他們能不能活著離開那片海,都是問題。”

“不,他們一定能活著離開。”沈非念偏頭看他,眼神堅定,“我說的!”

“你……”

“走吧,我們去見晏族長,他應該等我很久了。”

段斯予攔下她,再三思考,還是說道,“你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只差最後一步,便能得到整個無水島,你大可不必非要在此時惹怒他。”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得到這個破島!!!”沈非念咬牙切齒恨聲道,“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當晏族族長!!!”

“沈非念?”

“我恨毒了這裡!我恨不得一把火把這裡燒光!!!”

“那就繼續瞞下去啊,瞞到你能把這裡燒燬為止,瞞到你真的隻手遮天,哪怕晏宗文也拿你無法為止!你為什麼要在這一刻自毀長城?”

“因為我一刻也忍受不了了。”

段斯予看著這眼眶赤紅的孩子,心底有連綿悠長的嘆息。

他憐愛地伸手撫過她面上的淚痕,“你知道嗎,你娘當時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她說,她一刻也忍受不了了,想要立刻離開。沈非唸啊,你可知,你的名字由何而來?”

沈非念望著他,不知其意。

“非念非念,非者,過也,一時錯念。你孃的後半生也許,一直是在自責和不安中度過吧。”段斯予抱了抱這個可憐的孩子,輕輕地撫著她的長髮,“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