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念再度穿過了那片梅林。

她也終於知道了為何在這常年溼熱的海島上,會有梅花常年盛放。

外面千金難求的寒石在這裡被鋪張浪費地埋在地底,再覆上泥土,種上梅樹。

晏宗文是個矛盾的人,一方面他並不奢靡鋪張,另一方面他時常暴殄天物,將無數珍奇用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穿過梅林,便看到晏宗文又在侍弄著他的菜地。

沈非念過去時,他還是叫沈非念幫忙提些水。

一如初見時。

一如初見時,沈非唸的雙眼明亮而澄澈,不帶半分慾望貪婪。

忙活到一半,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來一般,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什麼?”

“當時你的狀態絕對不是能裝出來的,那慾望滿身的樣子,是怎麼做到的?”

沈非念笑了下,也懶得瞎編理由了,“催眠術,我催眠了我自己。”

“催眠術?我倒是知道這世上有種秘術叫攝念,想不到你竟精通此道。”

沈非念坐在田埂上,手裡把玩著一根野草,“段斯予沒有告訴過你,我會這個麼?”

“他知道?”

“在我知曉顧執淵就是鴉隱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居然曉得,但當鴉隱的真實身份揭開,很多迷團就變得很清晰了。我曾經用催眠術問過段斯予一些問題,他避重就輕地回答了我,完美地避開了無水島這個關鍵資訊。想來就是顧執淵,也就是鴉隱提醒過他,讓他早作預防。”

晏宗文點點頭,理解了沈非唸的話。

他笑道,“你這一點很好,一旦打通了一個關竅,以前的許多事情你都能串連起來。”

沈非念拿著野草編了個小小的環,別了些不知名的細小野花進去。

遠遠看去,這可真是一副祖孫和諧,田園享樂的美麗畫面。

從困蠶坊出來的沈非念萬念俱灰,她實在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逆轉劣勢。

她也清楚地知道,如果她不能符合晏宗文心裡的要求,就絕不可能成為接手無水島的新任族長。

無法成為族長,自己這一行人,便難以逃出生天。

她沒有辦法裝出晏宗文想要的樣子來,哪怕她再擅長作戲,在晏宗文這樣的人面前,也形同兒戲。

唯一的辦法,就是催眠她自己。

於是她對鏡催眠,下了場豪賭。

一個被慾望支配,貪慕權力的沈非念誕生了。

這個沈非念令人噁心不恥,對顧執淵惡言相向,一心只想成為“眾王之王”。

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樣做的風險有多大,一旦她醒不過來,就沒有人可以將她喚醒,她將一直是個連她自己都憎惡厭嫌的無水島族長沈非念。

但她沒有別的法子了,被逼上絕路,她除了拿自己作賭,再也搏不到另外的生機。

而她給自己設定地甦醒契機,是將顧執淵等人送離無水島的那一刻——只有他們都安全地離開,自己才敢拼死一搏,自己愛著的那些人啊,永遠是她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