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渲走到門口時,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段斯予。

段斯予眉目安然地坐在原處,手中仍執著那捲書,彷彿剛剛他嚥下的不是致命毒物,只是一盅清茶。

“家主放心,我身為段家之人,自會為段家盡心謀劃,鞠躬盡瘁。”段斯予翻了頁書,朗聲說道。

段渲兀自笑了下。

都快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又不是些毛頭小子,還有這些愁腸情緒,當真不該。

反正段斯予是自願的,自己可沒逼他。

段渲走遠了,段斯予才放下書,面色微沉,手掌按在胸口的位置。

他知道,附骨散發作時,是心臟處最先開始絞痛難耐,然後自心臟起痛及四肢百骸,周身血脈,最後痛到靈魂都似要被碎裂成塊。

畢竟這藥,當年可是他親自看著他父親配出來的。

極端的惡毒,極端的殘忍。

……

次日,沈非念便見著了段斯予。

當初沈非念第一次見段斯予時,便覺得他身上有種雍容氣度,清貴不凡,那時她還想過,若段斯予只是自己孃親的一個跟班,何以修得這一身不俗物華?

如今到了這島上,沈非念便是恍然明瞭,出身無水島底蘊深厚的段家,他自當雍容清貴。

論起年齡來,沈非念都當喚他一聲“叔伯”了,可他極顯年輕的容貌實在難以讓沈非念叫出這個輩份,便還是喚了聲“段先生”。

“我說過,我們會在該相見的地方相見。”段斯予笑著走過,“又見面了,沈姑娘。”

“從上島那日起,我便在想,會不會在無水島上遇見你,可你失蹤許久,沒有音訊。”

“我有些家事要處理,所以耽擱了些日子。”

段斯予望了望她身後的院子,說,“這麼久不見,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沈非念失笑,抬手請他入內院,又沏了壺茶,“段先生出自段家,想來家事也不小吧?”

“還好,我不在段家多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那段先生此番突然找上門來,可是有事?”

“這島上諸般事物想來你也看得差不多了,我想帶你看點不一樣的。”

“比如?”

“比如你們來時,誅殺無塵者的那些人。”

沈非念眉頭輕蹙。

“若將無水島比作一個國家,那晏族長便是這裡的皇帝,至高無上,一言九鼎。長老閣嘛,形同朝堂,只不起比起臃腫的官僚結構來說,長老閣行事更為高效簡潔,其中我段家,司掌殺職。”

沈非念抿了點兒清香的茶水,“所以可以理解為,段長老手中握有大量的殺手和兵器,是嗎?”

“嗯,你也知道司惡樓,司惡樓的雛形就是你孃親提出來的,而這個雛形就脫胎於我段家的織命樓。”

“如此看來,你段家倒是這島上最恐怖的存在了。”

“非也,段家手段再如何鐵血恐怖,若沒有困蠶坊的情報,也是有力無處使的無頭蒼蠅,困蠶坊司掌情報,負責人是晏長老,但是,直屬族長所轄,晏長老只是個聽令行事的人罷了。”

“這就是無妄亭的原型?”

“對的。”

“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

“也許你在動段家之前,先去看看另外的長老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