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表面上對此不聞不問,實則讓谷蓁帶著內眷去了一趟廣平侯府,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判斷。

侯府前院書房,鄧載和馮毅並肩肅立。

裴越翻看著手頭的一疊密信,其中有一封是谷範從北疆送來,其餘幾封透過這兩年裴越秘密搭建的郵路送來,乃是祥雲號在大梁各地蒐集到的較為重要的情報。

良久過後,裴越將這些密信放進火盆中,對鄧載說道:“回覆谷四哥和唐臨汾,讓他們將郭林喜以及宣化大營相關武將控制起來。等聖旨抵達之後,再將這些人押來京都。”

“是,少爺。”鄧載垂首應下。

“再去信韋睿,清理荒原的行動不要停止,除了那些直接參與過越境襲擾的蠻人之外,餘者暫時不要處死。將辨別過後沒有問題的蠻人暫時安置在庫塔群山附近,朝廷眼下還騰不出手商議此事。告訴韋睿,清理一事要在年底之前完成,不可拖到明年去。”

“是,少爺。”

鄧載自然清楚藏鋒衛的重要性,這支精銳騎兵如果一直耗在荒原上,對於皇權更替之後的京都局勢會產生一些難以判斷的影響。

同時他也明白,自家少爺始終能在京都混亂的局勢中站穩腳跟,而且愈發得到天家的倚重,同樣離不開藏鋒衛和武定衛這兩支雄兵的支撐。

裴越凝眸沉思片刻,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又對鄧載說道:“你這段時間讓我們的人重點盯著都中文官重臣的府邸,我不苛求他們查清楚那些人跟內眷說了什麼話,但是必須要能確認他們私下見了什麼人,密會了多長時間。”

鄧載心中一凜,同時又有幾分熱切,因為這意味著裴越終於開始直接插手朝政,而非像以前那樣隔岸觀火。

裴越看向馮毅說道:“你帶著銀兩和總號的部分人手去北疆,許樂在雲州興安府城等著。他是祥雲號的老人,籌建商號不在話下。不過你要告訴許樂,暫時不要大張旗鼓,先對北疆三州做一個詳盡的調查,具體到人丁、資源、田畝和商貿狀況,我要在三個月之內看到具體且完整的答覆。”

馮毅垂首應下。

裴越繼續道:“至於你自己,此行還有一個任務便是效仿此前所為,在北疆建立完整的資訊渠道。”

“屬下領命。”

“行了,你們都退下罷。”

“是,少爺。”

待二人離去之後,裴越靜靜地坐了一會,然後鋪紙提筆,一絲不苟地書寫著。

他望著紙面上的四個字,不禁回想起當初寫出《操典七略》的往事,然後感慨萬千地笑了笑。

字曰:齊民要術。

裴越當然不可能記得前世那本書的文字,甚至連具體的內容都想不起來,畢竟那本《齊民要術》寫的主要是各種農作物的介紹和種植方法,裴越只簡單掃過幾眼,委實生不出濃厚的興趣。

他要寫的這本《齊民要術》包含的內容很多,而且大多不夠詳盡,有些更只是一個籠統的概念,譬如各種水利設施、新式農具的改良、土製化肥的製作、優良種子的培育等等。

但也有一些很完整,只要讀過書的人基本都能看懂,比如四田法、深耕法、交叉種植法、不同地形的作物選擇、官府推行耕牛的繁育、經濟作物的種植等等。

裴越書寫的速度越來越快,他不會迷信自己一個人的能力,眼下這本書還只是一個雛形,往後還需要這個世界裡很多聰慧之士的補充和擴充套件。

時間靜悄悄地流逝。

裴越一邊想一邊寫,直到手腕發酸才停下來暫歇片刻。

他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腦海中忽地浮現沈默雲說的那些話,以及他飲下毒酒之前那個溫和的笑容。

於是他輕聲自語道:“沈大人,大梁之未來,便從今日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