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建安城。皓

去年那場大戰對南周的影響極大,鎮國公方謝曉被迫請辭總理軍務大臣,拒北侯冼春秋東山再起,以六十歲的高齡強勢重返朝堂。

在他和徐徽言的支援下,慶元帝決定以求和的方式換取邊境上的安寧。

持續近半年的和談達成之後,南周朝野上下盡皆鬆了口氣,雖然這次付出很大的代價,至少可以暫時消弭北梁鐵騎的威脅。白花花的銀兩成箱成箱地橫渡天滄江送往北岸,北梁在南岸的駐軍開始撤回,只留下江陵城和漢陽城兩座重鎮及輔城的守軍。

當外部的壓力降到最低,原本複雜得如同一團亂麻的南周朝堂開始平靜下來,雖有暗流湧動卻不會再出現人心惶惶的狀況,兗兗諸公無不將目光投向戰後亟需調整的朝廷格局。

至於為了促成和談賠償給北梁的兩千萬兩白銀,彷彿已經被很多人遺忘,唯有那些年輕的太學生們,不畏朝廷鷹犬的監視,在各種場合控訴軍方的無能和權貴們的無恥。

他們慷慨激昂的話語,逐漸湮沒于越過天滄江吹拂而來的北風中。

此間依舊繁華,處處歌舞昇平,建安城中的達官貴人們重新恢復當初縱情聲色的風流盛景。皓

正所謂,雲鬟傾倒,醉倚闌干風月好。

行盡江南,千鍾美酒,一曲滿庭芳。

……

皇城,大慶殿偏殿之中,氣氛卻顯得無比肅穆。

雙鬢花白的慶元帝握著手中的密奏,臉上難掩震驚之色。

他看向下方的數位重臣,緩緩道:「北梁王平章,反了。」

仿若一石激起千層浪,喧譁聲陡然而起。皓

這個訊息對南周君臣的震動不亞於地龍翻身,因為王平章此生最大的軍功便是從他們身上攫取而來。當年南周利用冼春秋的叛逃起兵北上,一路打到欽州境內,是王平章領兵南下支援,歷經十餘場大戰過後,奪回南境千里疆土,將周軍趕回天滄江岸邊。

再者,王平章身為北梁軍方第一人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地位等同於南周去年之前的鎮國公方謝曉。沒有人想過方謝曉會生出不臣之心,即便他這一年來遭受各種打擊和詆譭,整個朝廷從上到下依然認為平江方家是大周的忠臣。

除首輔徐徽言和總理軍務大臣冼春秋之外,其餘幾位重臣紛紛出班奏對。

雖然氣勢與言辭不盡相同,但這些大臣的想法相差無幾。

王平章的能力和地位毋庸置疑,北梁皇帝居然將這樣的人逼反,可見他們自身的狀況好不到哪裡去,正是己方坐收漁翁之利的大好時機。還有人頓足嘆息,早知如此就應該將和談再拖一段時間,至少不必著急將那兩千萬兩白銀送往天滄江北岸。

簡而言之,王平章謀反之後,北梁即便不陷入分崩離析的狀態,也會在短時間內元氣大傷,若不能趁勢謀奪一些好處,豈不是白白浪費這個天賜良機?

然而慶元帝抖了抖手中的奏本,心情複雜地道:「這場謀反僅僅持續三天便以失敗而告終,王平章已死,他被北梁中山侯裴越親手砍了腦袋。」皓

偏殿內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幾近於針落可聞。

這下不光是那些重臣目瞪口呆,就連徐徽言和冼春秋都難以自制。

慶元帝和徐徽言對視一眼,心中自然是感慨萬千,一方面是因為老謀深算的王平章竟然敗得如此乾脆,另一方面則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裴越年輕俊逸的面龐和冷靜沉穩的氣度。

當初在大慶殿的國宴上,慶元帝刻意對裴越展現懷柔之術,本意是想在北梁皇帝心中埋下一根刺,但是裴越用擊敗方雲天和一首定風波闡明自己的心跡。

慶元帝並不著急,因為從他的

角度來看,裴越如此年輕又功勳卓著,遲早不容於北梁朝堂,屆時自然可以趁熱打鐵,只要能將那個年輕人引誘過來,對於北梁軍心會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然而……

徐徽言嘆道:「那位中山侯堪稱是北梁第一忠臣。」皓

慶元帝頷首道:「雖然細節還不清楚,但此人肯定在平叛的過程中發揮出極大的作用。朕並非長別人士氣滅自家威風,只是感嘆於此人年紀輕輕,卻已經有了一代名臣的卓絕風姿。」

群臣默然。

他們也曾見識過裴越的風采,只是想不到在面對王平章謀反的混亂局勢時,那位年輕權貴竟然還能謹守本心,沒有利用自己手中的軍權謀求更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