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進退失據(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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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羨在臨湘城中做出的決定,此時的甘寧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過儘管猜不出為何長沙軍不肯前來援救建昌,但是對王政的軍令,甘寧自然必須全無折扣地照樣執行,親自指揮戰士,掀起了又一次對建昌的猛攻狂潮。
之前的攻城,他都是直接就開始進攻;這一回則不然,在展開攻勢之前,卻是令參戰各部皆高舉旗幟,明盔亮甲,先繞城一週。鼓譟勒兵,鉦鼓俱響。一邊行走,一邊都高聲喊殺,聲震建昌屋瓦。
他立在高處,看三軍士氣高昂,攥著腰邊的甲刀,對左右眾將說道:“小小一座縣邑,才不過數日功夫,居然就致使我軍陣亡近千,俺自叢伍一來,何曾受過這般的腌臢氣?”
“主公下令要俺繼續攻城,想來應是嫌咱們沒把建昌打疼,這才沒有引蛇出洞,今日攻城,就算城依然不能打下,卻至少也要把城裡的守軍給老子打疼,打慘,讓華歆這豎儒扯著嗓子去求援,看臨湘理是不理!”
說完了話,猶自不甘,展目遠望,瞧著西面長沙郡的方向,又放高聲音罵罵咧咧了幾句。
正在此時,兩三騎奔至高地下,卻是探馬來報:“回稟校尉,我部繞城已有一匝。”
甘寧點了點頭,問道:“城中守軍怎樣?”
“無不面如土色!”
“好!”甘寧拍掌斷喝一聲:“朱據!”
“末將在。”
“頭一陣,你來帶隊。”朱據是甘寧的副將,頭一陣就派他上去,可見甘寧確實憋屈得很了。
不過也不怪他憋屈,此番甘寧再一次主動搶這先鋒將印,便是因為王政如今就在南昌,主公陣前觀戰,原來他想著是打個漂亮仗,大大露臉的。
結果眼下卻是露臉不成,反成了獻醜,建昌遠比意料中難啃不說,長沙的援軍也是半個不見,至今不動,眼看著自家的本部兵馬白白折損,卻是寸功未立,他如何不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朱據大聲接令,他是騎將,攻城不需騎馬,翻身下馬,朝甘寧行了一禮,提起長槍,略略整下鎧甲,引了十數親兵,便就轉身奔赴前線。
看朱據領命遠去,甘寧只覺有千言萬語在胸中翻覆,匯成一句話出來,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跺了跺腳,往地上啐一口,說道:“他孃的!”誠如他所說,他還真是自從軍以來,就從來沒有打過這樣的窩囊仗。
邊兒上一個都伯說道:“也不知州牧是怎麼想的,臨湘按兵不動,十有八九看破了我軍的計謀,我軍就算在這兒打得再歡,怕也還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既然引不出來長沙的援軍,何不如全力拿下建昌?又不派遣援兵,繼續攻城豈非徒勞?”
這個疑惑,不但這個都伯有,甘寧也有。但是甘寧和他畢竟不同,既然稱呼“州牧”,便說明這個都伯並非天軍的嫡系出身,甘寧卻是早已入了系統隊伍,王政的命令再不合理,他也絕不敢有任何質疑的想法,遑論埋怨不滿了。
所以聽到這個都伯的話,他當即轉頭,瞅了那都伯一眼,冷了臉,也不去罵他,也不去打他,只是牙縫裡崩出來幾個字:“你,也去給俺上陣!”
他的本部人馬大半都是從之前的揚州舊軍裡抽調而出,重新組建的,雖然建軍的時間不長,但甘寧勇武過人,短短時間內倒是樹立起了不小的威信,聽到這話,那都伯雖然一怔,卻是半句話不敢多說,只是拱手應諾,接令而出。也只帶了十數親兵,緊隨著朱據,奔赴上了前線。
建昌之所以令甘寧覺得這般棘手,除了地勢險要之外,關鍵還是這一次華歆邀來了豫章山越相助。
山越者,便是依阻山險,不納王租的百越後裔,既是靠山便要吃山,相比漢人百姓以耕種為生,山越自然更為看重打獵,畢竟這才是維持他們生存的基本技能。
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獵手,首先便要掌握射術,所以豫章山越除了性格勇悍,手腳靈活之外,最大的特點便是視力極好,極擅弓射,而這兩個特點放在守城之時,既不用擔心騎兵的衝鋒,又是居高臨下,弓矢的威力自然也就更大了。
甘寧部這數日來傷亡近千,其中半數以上都是傷亡在守軍的箭雨之下,就拿建昌的西城牆來說,上百個垛口一個排開,一個垛口前後可站立三個弓箭手,這就是三百多人,三百多人看似不多,但是輪番射箭,便可讓箭矢如蝗,箭雨箭雨不停,長時間的射擊,殺傷力自然甚大。
而且還不止是山越的弓手,建昌雖然是個縣邑,卻是地處兩州交界,又佔據了咽喉要道,城中諸如弩車,投石機等守城器械自不會少,箭雨射程不到之處,可以用投石機和弩車來遠端打擊,兩者結合之下,壓制力愈發足了。
這便導致甘寧部在迫近城池之前,首先會經歷石彈,弩箭的一番肆虐,好不容易衝了近處,又要再冒好幾波的箭矢打擊,等最終來到城池之下時攀附城牆,又有檑木、滾油等物候著,過了這重重兇險好不容易登至垛口,又將面臨個人勇武遠勝尋常士族的山越人的刀斧.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建昌城雖不如南昌大,但防守的措施卻比前者強硬許多,可遠、可近,可上、可下,若再加上城牆前的壕溝,以及城頭上的敵樓,堪稱立體式的防禦,這樣的情況下,折損如何能夠不大?
當然,面對敵人這樣頑強的防守力度,在兵力並不佔據多大的優勢的情況下,甘寧依舊能在數日內便打垮了西城邊兒的一截城牆,其實已經算是頗為不易了。
但甘寧卻不滿意這樣的戰績,只是緊皺雙眉,凝目極望,一邊握緊了刀柄!
此時朱據與那都伯已經分別帶隊,冒矢石,開始了衝鋒。
建昌有弩扯、投石機,甘寧這邊今日也有南昌後方派來的器械支援,皆集中一處,放在陣地中,對準西城牆,猛烈投砸,石彈到處,隱隱地面都在震動,有打的準的,正好擊在城牆或者垛口處,石屑飛濺,煙塵滾滾。戍衛在城頭上的敵軍,不時有慘叫傳出,歷經兩天的鏖戰,城中守軍的傷亡其實也是不小。有些地段的城頭,已經被烏黑的血跡遍佈。城牆下到處是還沒有來得及收走的斷肢殘臂。
但是就算如此,透過塵土飛揚,甘寧分明可以看得清楚,硬是沒有一個敵人肯後退半步!
竟至有傷勢較重的弓箭手,站都站不起來了,還背靠內側的垛口,迎著敵人來處,朝天放箭。箭矢匯在一處,彷彿陰雲,一瞬間遮蔽住陽光,劈頭蓋臉地又從高處墜落,凡其掉落處,躲閃不及的徐州軍士卒慘叫連連。
頓時間,本來日光明媚的上午,一下子變成了血腥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