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兵卒如刀,將者掌鞘(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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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臨湘,長沙太守張羨正在巡視城頭。闌
這是一個年約四旬,正當壯年的漢子,無論身量還是相貌其實都頗為普通,若是脫去身上那件錦色的鎧甲丟入人堆,乍一看去,怕誰也不會看得出來,此人竟是一位執掌長沙所有軍政事務,影響力更涉及大半荊南的封疆大吏。
後世的史書上與張羨有關的筆墨不多,對其個人特點概括起來就是三句話,性格屈強,甚得民心,與劉表不和。
屈強便是倔強的意思,這樣性格的人會出現「甚得民心」卻又「與劉表不和」,其實便很正常了。
因為說白了,在面對地位比自己低的人時,表現出「屈強」的一面,那就是為人剛毅,極有主見,但要是面對自己的上官時,你也表現出「屈強」的一面,那隻會是被認為是不明事理,不知進退,甚至是不分尊卑了。
但話說回來,要是隻敢在下屬面前堅持主見,面對上官時卻唯唯諾諾的話,其實也算不得什麼真正的性格屈強了。
如張羨這樣的性格者,兩漢時其實頗為多見,傲上而不忍下的關羽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不過相比關羽,張羨的行事作風其實更像西漢的名將李廣,更適合用「傲上而媚下」來形容。
而他治軍的風格也和李廣極為相似,李廣治軍,士卒樂為所用。張羨治軍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對部下們的要求並不嚴厲,甚是寬鬆,這樣的情況下,便導致長沙軍的戰力並不算差,軍紀上卻不嚴明。闌
當張羨來到城頭巡視時,城頭戍衛計程車卒們很多都是站立得鬆鬆垮垮,有的把槍矛夾在胳膊裡,懶洋洋倚牆而立;有的索性就坐在垛口內,三五成群,聊天喧鬧,張羨連過了幾個垛口,有站起來的,也有沒起來的,但是不管是誰,和張羨說話卻都很是隨意親近,大異尋常的將卒之間。
士卒如此,張羨亦是如此,看著熟悉的人,遇到踏實肯幹的,張羨或者撫慰幾句;而若是碰見無賴臉厚的,或者乾脆就一腳踹過去,笑罵幾聲,姿態放得極低,儼然樂與士卒們打成一片。
有士卒膽大的,遠遠地高聲喊道:「將軍,聽前線的兄弟們說,建昌那邊兒打的熱火朝天,快成亂麻了都?」
又有人道:「對啊,俺也聽說了,這次打建昌的乃是咱們荊州之前的叛將甘寧,若是去救建昌,或能擒住此人,豈非大功一件?」
聽到這話,張羨循聲望去,當即認了出來,乃是麾下一個頗有力氣的都伯,當即笑罵道:「那甘興霸雖為叛將,卻是勇武過人,乃是一員虎將,怎麼?就你韓二愣子這樣的渾人,也想拿他來換軍功?」
「將軍怎地小覷人哩?」
那姓韓的都伯大為不忿,嚷嚷著道:「莫要忘了,俺能做這都伯,可也是靠人頭換來的!」說著抽出鋼刀,彈了一彈,「瞧見沒?就這把刀,砍過的敵人腦袋真是數都數不清,起碼也過百了。」闌
「聽說那甘寧在揚州如今也是個大官,正可用其腦袋來給俺換個都尉做做!」
話音剛落,張羨還沒說話,周圍已響起一片噓聲,有人便喊道:「韓都伯,將軍說你是渾人,我瞧著你可一點不渾,可精俐著呢,」說著捏起嗓子,學起他說話的聲音道:「瞧見沒?就這把刀,砍過的敵人腦袋真是數都數不清,起碼也過百了...我呸!」
「你數不清,我來幫你數清,就從最近的一戰說起,去年洞庭湖那邊水賊作亂,將軍令咱們出擊,交戰三次,第一陣,你砍了兩個人,次陣,你砍了一個半...」
有人聽到這裡,湊趣問道:「怎麼還有一個半?」
「一刀下去,沒把賊人的腦袋砍掉,中了兜鍪,反彈回來,差點把自己的脖子抹了。殺了個賊子,險些丟掉半條自己的命,不就是一個半麼
?」
城頭上笑聲一片,那韓都伯羞惱成怒,瞅了眼說話那人,不過是個什長,也敢編排俺這上官來了?真是沒大沒小!有心厲聲呵斥,卻想到張羨就在面前,他這太守、將軍都沒擺出什麼官架子,自家如何能擺?
只得冷哼一聲譏道:「嘿,乃公就算砍了一個半,那總歸是削了賊人的腦袋,你這三寸釘的刀,恐怕是最多隻能摸到賊人的腰吧?」闌
那說話的什長姓孫,身材頗為矮小,所以韓都伯說他是三寸釘,但孫什長卻也不鬧,只是哈哈笑道:「著啊,俺就是吃了這身材的虧,殺的賊人明明多過你,腦袋卻沒你收割的多,這不才讓你得了都伯這個便宜嗎?」
「你...」
這些士卒鬥起嘴來,與那些名士大儒全然不同,倒也頗有別樣的風趣,張羨聽的津津有味,哈哈大笑,好半晌方才引人穿行而過,向著別處走去。
臨湘是長沙首府,城頭的面積自是不小,內側皆有棚子,是平時用來供將校、戍卒休息的地方,巡查多時,張羨與左右隨從轉入一處棚中,稍作休息。
透過棚門,可見藍天白雲,極目看去,隱約能見到遠處巍峨高聳,直入雲端的雲居山。
此時日正方中,光線的能見度甚好。張羨凝神遙望,似乎都能隱約瞧見一些煙火氣在雲居山的方向直直升起,側耳細聽,似乎都能聽見殺喊搏鬥之聲,金戈鐵馬之音。
當然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這麼遠的距離,別說張羨了,便是王政這種體質超凡的怪物也決然是做不到的,所以沒過片刻他就啞然失笑,搖了搖頭,接過親兵遞來的水碗,痛痛快快地一飲而盡,打了個響亮的嗝,走回棚內坐處,招呼諸人都坐下來,問道:「前線今日可有最新的軍情回報?」闌
「稟太守。」
縣尉樊令說道:「揚州甘寧部攻城不止,數日內接連發起了六次攻勢,豫章太守華歆已再次遣人告急,說西邊的城牆已有多處坍塌,若我軍如果還做壁上觀,不派兵救援,恐怕近日便要破城了。」
「危言聳聽,此儒生慣用之伎爾。」
張羨微微搖了搖頭:「這是華子魚派出的第三波信使了吧?」見樊令點頭,便道:「建昌地形本就狹窄,揚州軍若是攻勢當真這般勐烈,哪裡能讓他的信使這般輕易突圍?」
「再且說了,建昌乃是山城,想要速克,便只能出其不意,尋求突襲一戰而下,華子魚既然支撐過了頭幾日的攻勢,如今揚州軍再怎麼強攻硬取,起碼也要花費足月的功夫,」
說到這裡,張羨頓了頓,又側目問道:「咱們的信使,如今可到了襄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