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豎儒到底許了何等重利”

即便是見慣廝殺的甘寧,目睹此狀,也不由為這群山越的戰鬥意志微微動容,“竟讓這些野人這般效死?”

“子義你說,這些山越若能化為我用,是否能組建一支強軍?”他對一旁的太史慈道:“力氣甚大,又善弓箭,最重要的還是這番膽色,著實過人。”

自古選拔強軍,必以膽色為主,甚至還要排在身材是否強壯,膂力是否便捷之上,再有膂力,再便捷,沒有膽氣、沒有精神,難免就會“臨敵忘其技”,功夫再高,無用武之地,殺不了敵人,有什麼用?徒然成為累贅。

這幾條選兵的原則,平時也都是天軍所遵從的,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故此,甘寧一眼之下,就看了出來,這“豫章山越”確實有其不同尋常之處,難怪威名赫赫。

“能為賊驅,卻未必適合我用。”太史慈卻是不置可否,淡淡地道:“徐州彭城那邊也有山越,末將聽說之前彭城國相曾有提議納山越為軍的建議,最後卻被州牧否決了。”

甘寧聞言一怔,“這是為何?”

“原因未知,但想來必有道理。”

這是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趙宏(張饒的前軍師)提過這個建議,但王政權衡再三後,並沒有徵辟山越入伍,而是化越為民,這並非王政覺得山越不宜為軍,而是多方面的原因所造成的。

其一,徐州並非多山地形,境內的山越勢力也遠遜揚州山越,實力弱了聲音就小,這導致彭城山越自古一來就比較安分,在性格上不如揚州山越兇悍。

其二,彭城本就因為曹操的屠城而人丁不旺,與其從外部遷徙,不如把這些山越遷徙到平原,既解決了一個隱患,又能讓良田不至荒蕪,這豈非一舉兩得?

其三,有騎砍系統的存在,從始至終,王政對於“漢末的地方強軍”就沒有多少執念。

“這樣啊”甘寧有些可惜的搖了搖頭,只得放下這番心思,繼續關注前方攻守雙方的激戰。

此時兩方的投石機都在輪番放炮,聲勢雖是地動山搖,其實造成的殺傷並不算大,對攻城的甘寧部而言,最具有威脅的,卻還是箭矢。

單個的箭矢或許可以避開,但當箭矢成雨,成百上千的箭矢綿綿不絕,就算是技藝出眾,也是避無可避,好在甘寧加入的江東派系雖然權力不大,實力不強,卻最不差錢,這便導致他的本部人馬雖是新軍,在鎧甲、軍器等方面卻能和天軍數部並頭看起,十分精良,即使是個普通計程車卒,也大部分都能穿戴得上較為完備的皮甲、棉甲,迎對箭矢,傷害能大為減輕。

即使如此,未至城下,受創者已有甚多。

但此時城下衝鋒的將士,無論傷或不傷,只要能往前衝的,也是一如城頭上的敵軍,沒有一個肯後退、肯轉身的。

這便是“將乃軍之魂”的體現,年過四旬的甘興霸,尚且敢於“百騎襲曹營”,如今年輕氣盛的的甘寧,自然更是悍不畏死,而在他的麾下,揚州舊軍也是一改往日作風,即便因組建時日尚短,在實力上還算不得一支強軍,卻已然有了一支強軍的風骨,氣魄。

副將朱據尤其如此,左臂剛才中了一箭,因鎧甲精良,其實並無多大的創傷,反而因此而激起了他的驕悍,一怒之下,一邊兒往前跑,一邊兒解下鎧甲,揮舞長槍,赤膊上陣,聲嘶力竭,大聲叫喊:“衝啊!殺啊!”

說起來攻守雙方其實都是揚州的本地人,城上的守軍和山越全是豫章的,城下的甘寧部則大半是九江人,此時數千敵我士卒都在吶喊,兩種似是而非的方言口音混合一處,竟然好似將投石機的轟鳴都給壓下去了。

這一幕落在遠處觀戰的甘寧和太史慈的眼裡,便見揚州軍們如同一股又一股的黑色浪潮,散在建昌的西城牆外,前仆後繼,勇往直前,而那些山越們卻是扎著各種顏色的頭巾,彷彿一塊斑駁的巨石林立在建昌城頭,雖然面對怒潮拍打,時不時會有人墜落城下、抑或翻身栽倒,但卻始終屹立不動。

不知不覺,天將正午,戰事愈發慘烈。

甘寧不忘此次攻城的真實目的,百忙中叫來探馬的都伯問道:“城內適才可又派人出城了?”

“有的。”

那都伯回道:“適才不久之前,城內南門又遣出了兩匹快馬,應是守軍派去長沙求援的信使,末將謹奉將軍之令,故作不知,當作沒看見,只殺了其中一個,放了另一個過去。”

甘寧微微頷首,又問道:“西面還是沒有動靜?”

“沒有。”那都伯道:“末將今日一早便去問了,前線回報,邊境十分平靜,長沙那邊一兵一卒都沒有派出。”

“.”

甘寧忽然有種無計可施的感覺,看著眼前,打的倒是如火如荼,但明顯還是沒有看到任何今日破城的希望,再望向西面,百里外的臨湘平靜如水,明顯是打定主意要做壁上觀了,他以手加額,對著太史慈喟然嘆道:“子義,眼下難以寸進,如何是好?”

太史慈默然片刻,剛要說話,忽有一騎探馬奔至。

“怎麼?”

“報,後方東面出現一支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