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尚未。」邊上一個左官回道:「計算路程,還得至少兩天才能抵達,一來一回,沒個十日不成。」闌

「就算十日後信使能回,蔡將軍的兵馬也不可能一同抵達,以臣推算,估摸著要到四月底才能趕到。」

「足夠了。」張羨道:「只要咱們能堅守不出,臨湘便不會有失,按吾推算,建昌依仗地利,起碼還能堅持個十天半月,拔除這個釘子之後,揚州軍的主力才可大舉出山,在城外的平原安營紮寨,鋪設補給線,到他們準備妥當,恐怕也到四月底了。」

「太守所言甚是,只不過...」

樊令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若是咱們出兵相援,保住建昌不失,不給揚州軍跨出雲居山脈的機會,豈非更好不是?這不也正是蔡將軍所說的「禦敵於國門之外」麼?」

「且建昌正當要道,古人云: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樣的城池主動棄守,是否有些可惜?」

他這番分析合情合理,一旁的眾人不由深以為然,張羨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非也非也,你只看到了這一點,卻忽

略了另一點。」

「哦?」樊令訝然問道:「太守指的是哪一點?」闌

「甘寧原本在攻豫章北面攻城拔寨,正是一路凱歌,卻在眼見竟功之時半道收兵,轉而南下突襲建昌,此為何故?」

張羨正色說道:「分明是收到了上官的指示,調整了行兵方略,依我看來,很大可能是出於徐州牧王政的親自授意,諸位可贊同嗎?」

眾人思忖片刻,紛紛頷首,「然則這又說明了什麼?」

「王禦寇何等人物,豈會不知朝令夕改乃是兵家大忌?」

張羨道:「所以只有一個解釋,原本他就計劃走建昌這一路攻伐荊襄,之前不過是故佈疑陣,虛晃一槍,那麼便說明他定然早已準備充足,有極大的把握認為這般行軍更有利於戰局。」

「既是有備而來,其麾下部曲又乃當世強軍,即便建昌地形險要,畢竟不過是一座縣邑小城,如何能抵擋的住?所以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在攻打建昌上,徐州軍並非全力以赴!」

說到這裡,張羨顧盼眾人,笑了笑問道:「既要攻城,卻又不全力以赴,是為何故?」闌

「太守是說...」樊令思忖片刻,不確定道:「徐州軍這是意欲「圍點打援」?」

「然也。」張羨道:「敵人本就更擅陸戰,又是當世強軍,即便我臨湘城內目前已聚集了萬餘人馬,若是出城與其野戰,勝算卻也不大,更是主動放棄地利,是為「以我之短,對敵之長」。」

「所以即便我與華歆頗有私交,為大局計,嘿,也只能見死不救了!「

張羨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意已決,襄陽援軍未至之前,不發一兵,不出一卒,唯固守城池耳,臨湘城堅牆高,又有護城河以為依仗,只要軍卒充足,便是建昌失陷,王政悉起大軍,馳騁而出,兵臨城下,也是難得寸功,難進寸步!」

聽到張羨這般分析,眾人皆是心悅誠服,齊聲應道:「太守所言甚是!」

「大善。」張羨微微頷首,思忖了片刻,又轉目樊令,再一次提醒道:「王政此子,年紀雖輕,卻已位列當世名將,觀其近年用兵,更是頗為詭詐,陰險毒辣,劉備,孫策皆乃當世英雄,俱都敗於其手,便可見一斑,所以對上此等狡詐之敵,切不可有半點輕忽!」

「你乃是我臨湘縣尉,來日迎敵之時要切記三點。」闌

樊令鄭重地點了點頭:「請太守示下。」

「其一,臨湘不容有失,此城一失,長沙全郡皆如累卵,荊襄的全域性亦會變得不可收拾!」

張羨肅然說道:「其二,徐州軍百戰之師,兵鋒甚銳,加之近年戰績彪炳,士氣正盛,所以首戰極為關鍵,寧可堅守不出,也不可輕易與之在野外接戰,要麼不戰,要戰便必須得勝!」

「至於第三麼,還是那句話,揚長避短,徐州軍強在陸戰,咱們強在水戰,長沙水道又多,多想想如何利用咱們本地作戰的地利!」

「是!」

樊令凜然接令,不過猶豫了會,還是問道:「將軍,末將自然不敢大意,然則今日巡視城頭來看,各部兒郎卻是頗為踴躍,若是到時候敵人兵臨城下,耀武揚威,群情激奮,主動求戰如之奈何?」

樊令既然能當縣尉,自然不是無能之輩,本不存在連自家兵卒都無法掌控的問題,只不過城裡如今萬餘的人馬裡,卻已不止臨湘原本的守軍,還有張羨從其他地方調來的兵馬,甚至還在不斷增加。闌

「兒郎們人心踴悅,說明他們士氣振奮,求戰心切,這不是好事嗎?」

張羨聞言瞥了眼樊令,澹澹地笑了笑道:「兵卒如刀,治軍便是磨刀,士氣越是振奮,便說明咱們往日裡的功夫沒有白做,那什麼是三軍主帥呢?

那便是掌握刀鞘的人,將者掌鞘,欲殺人時,鋒刃才會出鞘,我既然下令讓諸縣兵馬盡入臨湘,自然有協調各部,安撫軍卒的本事,讓他們既能士氣不墜,卻又聽令行事,否則又如何能當這長沙郡守,又安居諸位之上?」

這番話說的霸氣迫人,其實根本沒有說要如何安撫,怎麼協調,諸將卻是人人大聲應諾,顯然毫不擔心,對張羨的能力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