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人,州牧所說的這些問題皆可迎刃而解。」

陸績道:「就比如農田遭害、溝渠受損,要想趕在春耕前將之解決,就得有人,待徐州的耕牛、農具、糧種運來,要種地開荒,還得有人故此臣以為,勞力不足實乃題眼。」

一旁的張昭沉吟片刻,撫須說道:「陸太守所言不差,人為農之本。勞力不足之難題,固然亟需解決,並且應該放在首要來解決。但是,姑且就不先論,此一麻煩改如何解決,就假設咱們能把這個難題解決,能從別處召來勞力,卻又會出現一個難題,不知陸太守考慮過沒有?」

陸績側目問道:「張相說的是什麼難題?」

「缺糧!」

張昭沉聲說道:「現今主公境內大小官倉糧秣皆已不足,在主公所派使者從荊州求來糧食之前,就算召來了勞力,用什麼來養呢?」

「況且當初袁紹與劉表便多有間隙,如今江東之主雖是換成了主公,即便雙方之前有過結盟,但並未改變揚州與荊州毗鄰而處的形勢,劉景升其意難測,我方使者即便到了荊襄,無論是借是買,對方到底願不願意慷慨解囊,其在兩可之間,猶是未知數也。」

「假若咱們召來勞力,劉表卻不肯賈糧與我,當如何是好?」

在張昭看來,因為農田遭害、溝渠受損,導致秋收耽誤,所以缺糧,然而沒有糧食,又召不來勞力,便無法改變眼下的處境,來年春耕便繼續會受到影響,進入一個雪上加霜的負面迴圈。

陸績一時語塞,一旁的郭嘉卻是不以為然,朗聲說道:「張相此言,豈非因噎廢食?」

「不召勞力,來年依舊不足糧,召來了勞力,緊巴度過,一冬、一春也就過去了,這樣起碼等到秋天,我壽春可以緩過勁來。」

「州牧,臣以為召勞力之舉,勢在必行,實在拖延不得!當與求糧併為江東目前之兩樁要緊之事。」

張昭聞言瞥了郭嘉一眼,大是不以為然。

什麼緊巴度過,還不是要先從徐州調運糧秣的意思麼,關鍵是在他看來缺糧的情況下再去徵召民力,太過冒險。一旦糧食緊缺,出現斷口,供應不上,必然導致民亂,正待出口辯駁,卻突然想起了近日在王政治下掀起的一股暗潮,心中一動,終於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笑呵呵地道:「郭祭酒此言,呵,倒也不無道理。」

張昭想起來的所謂「暗潮」,並非別的,正是與王政所提議的「平妻」有關。

步宛兒一介婢女能被王政選為正妻,更與呂布的女兒平起平坐,此事不僅大出呂布所料,張昭亦是萬分吃驚,他當時人在下邳,不清楚其中的來龍去脈,來壽春的這段時間內,卻已有了大致的瞭解...

建議王政立步宛兒為妻一事,乃是郭嘉主動舉薦,更在其中出了大力!

很多人私下都認為,若是舉薦的人不是郭嘉,王政絕不可能行此荒唐之事,而由此也可看出,王政對郭嘉的信任之深,簡直就是言聽計從...

而等到步宛兒明年過門之時,郭嘉這個媒人...不,應該說是恩人的聲勢恐怕更會水漲船高!

作為支援呂綺玲這邊的張昭,私底下對郭嘉此舉自是大為不滿,然則形勢比人強,在如今的徐揚九郡,天大地大,王政最大。

王政把郭嘉視為肱骨,張昭自然也不願輕易與對方產生什麼矛盾與不和。

起碼明面是絕不願意的。

所以郭嘉一開腔,即使現在討論的是關係到國計民生的大事,張昭嘿嘿一笑,主動退避三舍,吹捧了郭嘉兩句,便坐在一旁,不再說話。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王政暗自無語,張昭在他的麾下表現的向來

圓滑,完全不似歷史上仕孫權時的那般鐵骨錚錚,這讓王政頗為無奈,轉目另一邊的禰衡問道:「正平有何看法?」

「張公和奉孝兩所憂慮的皆有道理。」

禰衡現在也將鋒芒盡皆收斂,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江東如今既缺糧秣、又缺勞力,確實很是棘手。」

「臣之前看過陸太守的統計,九江境內,目前壽春、當塗、陰陵、以及成德周邊一些縣村缺乏勞力的情況最為嚴重,這些地方也是之前袁術呼叫糧草和徵兵最為頻繁的地方,可謂十戶不存其六。所存之民中,也是多為老弱婦幼。」

「而廬江郡那邊因為今年遭受孫策賊兵的侵襲,糧食短缺的問題上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相對而言,勞力缺乏的情況倒是不太明顯,但是孫賊侵襲之下,農田遭害、溝渠受損的情況亦是同樣嚴重。」

王政聞言劍眉一挑,「兩郡數十縣,要想把受損的農田、溝渠全部恢復,所需的勞力數目恐怕極為龐大吧?」

「正是。」

禰衡道:「但若是不在春耕之前及時解決,糧食緊缺的情況會愈發嚴重,故此以臣之見,奉孝所言似乎更有道理一點,儘管如今我方缺糧,勞力卻的確是非召不可的,不然明年難道要讓彭城和北海數郡之力,來供養兩州不成?」

禰衡是第一個加入王政麾下的謀臣,是當之無愧的從龍之臣,更早在琅琊時就參與過很多這種會議,對王政一貫以來的戰後建設之構想其實非常瞭解,在他看來,王政內心應該也更認同郭嘉的意見多一些,所謂長痛不如短痛。

果然,只見王政聽完之後連連點頭:「說的不錯,不過張相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在糧食不足的情況下徵召勞力,或會導致民心不穩,本將也於心不忍。」

沒有糧食就不能徵召民力了?

在此世大部分諸侯看來,這根本不是問題,沒有糧食但我有刀兵啊...拿刀架在那些蟻民的脖子上,他們還敢不幹活麼?

但王政不到萬不得已是不願這麼去做的。

鐵與血的征途一路走來,他自然已算不上什麼好人了,但王政終究沒有忘記自家兩世皆為草根出身,對於底層的百姓仍舊抱有一定的同理心。

這時,一旁的劉曄突然插口道:「州牧,也不一定非要用糧食,以田地為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