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叔侄的書房對答,王政自不得知。

不過在和賀宏一番深談之後,他內心中因預知歷史而對周瑜產生的忌憚和疑慮,卻也消解了幾分。

畢竟他也同樣親眼見過了周瑜,這位未來的大都督如今雖然年紀尚且,未成就一番事業,但觀之已是氣魄甚大,心性甚高,再結合歷史上的那個周公瑾的形象,讓王政亦在心中有了初步的判斷。

這樣的人物,就算是與自家為敵,大抵也會選擇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方式。

第二日,王政親自帶領了部分天軍登上城頭,仔細觀察了起來,半日下來,卻發現城外孫策軍的表現十分古怪,大多是圍而不攻,偶爾攻一次也是稍觸即退,心中不由泛起疑惑。

圍而不攻一般只有兩種情況,一則要因為守方防禦太過穩固,如襄陽彭城那等雄關,一旦突襲不下,再選擇強攻損失便會很大,便是攻下也大抵會是慘勝,所以攻城方會選擇圍而不攻,先把城池附近的據點一一拔除,使之變成孤城,然後重重圍堵,意圖圖將守軍的糧草耗盡,不戰自亂。

另一種則是打著圍點打援的主意,明明可以攻下城池,卻故意放緩進攻的節奏,想著把守軍的援軍引過來伏擊。

而合肥有北門水路,便是袁術派人來援,幾乎都會選擇走水路、過北門而入合肥,所以第二種情況基本不可能實現。

同樣的,城內糧草充足,孫策軍想必也清楚這一點,那這種圍困其實也是毫無作用啊?

那麼城外的敵將意圖何在呢?

或者說孫策在臨湖未下的情況下,安排一支人馬跑來攻打合肥的戰略又是為何?

盯視著城下烏泱泱的敵軍好一會兒,王政一番估算,發現敵人數目約莫有四五千人,不由愈發不解。

這個數目並不算多,反而是更適合一鼓作氣的強攻而非分佈四方,圍而不攻,因為擺開的包圍線範圍不會太大,也做不到徹底的堵死...

正思忖著,此時背後突然出來一陣士卒的歡呼,王政心中一動,已猜出是何人來了,直到身後傳來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時,方才轉身對著一身翎冠錦甲愈發顯得英偉不凡的周瑜笑道:“公瑾兄,敵人這般表現持續幾日了?”

周瑜淡淡地道:“自第一次突襲不成後,便大都如此了。”

“哦。”

王政點了點頭,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周瑜那張俊美無鑄的臉龐,一邊暗自感慨,一邊又出言試探道:“公瑾兄不覺得奇怪嗎?”

王政絕不相信自己半日都能看出的端倪,周瑜卻會這麼長時間毫不起疑!

聽到王政這話,周瑜看著王政一雙虎目神光爍閃,突然也笑了起來,卻是答非所問地道:

“聖人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瑜今添為合肥縣丞,職責所在,便是保住合肥城池不失,安撫城中百姓,這段時間的軍情,瑜每隔兩日必令人將書信傳至臨湖,敵人所圖何在,如何應對,陳將軍應會考量。”

王政聞言劍眉登時一挑!

周瑜此言,分明是他已看破了,抑或是早已知悉了孫策的圖謀...

但同樣的,連如今前線的揚州主帥陳蘭周瑜都不曾直言相告,那自己問就更是白搭了!

只不過...

你不說我便猜不出來了嗎?

王政對著周瑜微微點頭,旋即突然神色一正,沉聲道:“周縣丞,今日午時本將欲安排一場軍議營,城中什長以上的將官務必到場。”

周瑜先是一怔,暗歎了口氣,微微拱手道:“喏!”

合肥並非王政的勢力範圍,周瑜也並非王政的臣屬,按道理哪怕對方是一州的最高長官,而他周瑜只是個縣丞的小官,按道理自然也不需要聽命行事。

不過王政這次乃是為援助袁術而來,前線各大城池的要員,袁術自然早有吩咐,雖有見機行事的關鍵批語,明面上卻已是把軍政大權暫時授予了王政。

“喏!”

.....

午時正是六月暑氣最盛之時,陽光更是酷烈無比。

快接近這個時間點時,攻守雙方几乎形成了默契一般同時在一場小規模的戰鬥後鳴金收兵,罷戰止戈,賀宏來到軍營時,城上計程車兵正在換崗,一眼望去,能看到了不少身穿黑甲的天軍也參與了防事,讓本該是遍目赤甲的景象,突然變成了紅黑二色,涇渭分明。

最讓賀宏驚訝的還是天軍表現出來的秩序竟也十分整飭,全然不遜色合肥的守軍,要知道周瑜治軍甚嚴,半年下來早已讓城中守軍判若兩人,行持有度,甚至讓賀宏一度認為若論戰力,或許自家的守軍連在揚州軍中都未必能排的上號,可要比起軍紀嚴明,便是此時的天下諸侯裡,也未必有多少能與之比肩。

看來,王政此子也很是注重軍紀啊...

一邊想著,賀宏一邊帶著幾個屬官向著營中走去,到了周瑜的營前,剛剛踱步邁入,便聽到一個清朗的聲音道:“賀公來了?正好。”

“拜見王州牧。”

賀宏入內時發現王政和周瑜兩人正坐在案前,面前放著酒杯,好像正在議事,略施一禮後,賀宏欣然問道:“聽說州牧剛剛召開了一場軍議,城內什長以上的將官悉數出席,可是有什麼事嗎?”

聽到這話,王政微微搖晃著手端地酒杯,笑了笑道:“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本將今日在城上看了許久,又問過周縣丞,發現孫策軍圍城這十多日來,嘿...攻勢未免太過柔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