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此言一出,不僅是張昭,一旁的陳瑀亦是反應過來,再也按捺不住,立刻疾呼道:

“州牧不可!”

“嚴畯其罪當誅。”陳瑀直接躬身伏首,言辭懇切:“可若對其家族行以株連,未免失之酷烈, 必招世人非議,州牧,小不忍則亂大謀。”

說這話前,陳瑀便已知道,無論王政是否採納,都會對自家心生不滿。

可一番斟酌再三, 陳瑀還是咬了咬牙, 決定冒險進言。

倒不是他和彭城嚴氏有什麼交情,而是陳瑀擔心, 這個口子一旦開了便再難收攏。

日後若有其他士族眾人惹怒王政,豈不也會牽連家族,落得同樣下場?

另一方面,他和陳家如今也算是上了王政這條戰船,雖沒到徹底捆綁的地步,可勉強也算是一榮俱榮了。

在陳瑀看來,王政此舉可謂大大不妥。

直白點說,便是越線了!

要知如今諸侯爭雄,不管廝殺如何慘烈,其實大家都還是在私下有著一個默契,便是禍不及家族。

原本的歷史上,從東漢末年直到三國鼎立,亦是如此。

如曹操和袁紹撕破臉後, 兩方狗腦子都差點打出來了,可在後者病逝後,曹操雖然誅殺袁紹三子,曹丕更是強納甄宓,但袁紹這一脈亦有旁系儲存。

汝南袁氏也同樣沒有遭到株連。

甚至劉備被呂布偷家時,連其家眷呂布都沒有為難。

說白了,無非是亂世之中的諸侯,要麼出身世家,要麼便是得到世家的支援,成為其的代言人。

而無論哪家世家,都不願意見到落敗者會牽扯到身後的家族。

畢竟誰也不敢保證自家這邊一定笑到最後,不對敵人進行株連,也是給自己留了條後路。

所謂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而同樣的,若是有人第一個越線,便極有可能引起天下人群起而攻。

“世人非議?”王政淡淡地瞥了陳瑀一眼,似笑非笑地道:“那又如何?”

這下陳瑀也驚呆了。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這一刻,王政似乎摘下了那副溫情,寬厚的面具,讓陳瑀看見了那鋒利森冷的獠牙。

什麼尊儒,重文, 都是狗屁!

這個豎子其實是一個從骨子裡崇尚暴力能解決一切的武夫, 獨夫!

霎時間, 彷彿渾身所有的血液都直接灌注一處,大腦發熱之下,陳瑀亦生出闊別依舊的血性,竟難得壯起膽子和王政抗聲起來:

“州牧,莫非是自持麾下虎賁甚多,兵鋒甚銳?”陳瑀言辭變得激烈起來:“吾卻有一言相告!”

“所謂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虎賁再多,刀劍再利,亦堵不住悠悠之口,川壅而潰,傷人必多!”

聽到這話,王政的神情一動,露出肅穆之色,這讓陳瑀心中燃起了希望。

只是接下來對方所說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窖,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