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只是三月,但大西洋上的太陽已有些炙熱。

副將張琅拿著水囊,遞給張玉:“張參將,喝一口吧。路還很遠,不該節約的不能節約。”

張玉用舌頭舔過乾裂的唇,推開水囊:“我還不渴,讓軍士們先飲用吧。有多少軍士受傷,趙廟子無還沒忙完嗎?”

張琅開啟水囊,堅持遞給張玉:“趙廟子已經處理好軍士的傷,此時正在檢查一些輕傷軍士,用不了多久就會過來。先喝一口吧,我們的淡水儲備雖然不多,但堅持一個月還是沒有問題,何況每日都在蒸餾海水作補充。”

張玉接過水囊,仰頭喝了一口就放了下來,看了看平靜下來的海面,吩咐道:“讓康哲、梁四過來,我需要了解另一艘寶船軍士的狀態。”

張琅轉身,傳令船隻落帆,並打出旗語,讓另一艘寶船的船長康哲、副船長梁四乘小船登上旗艦。原本跟著航行的兩艘大福船已經不在了,連同軍士一起,都不在了。

康哲、梁四見張玉面容憔悴,氣息有些急促,不由有些擔憂,招呼走過來的趙廟子給張玉看看,趙廟子剛上前,就被張玉呵住:“一邊待著去,既然都來了,那就直接說吧。兩艘大福船,一艘遇到海獸,一艘遇到深海旋渦,我們折損了不少兄弟,剩下的軍士可有動搖?”

張琅有些神傷,康哲也不由地難過。

大福船雖然堅硬,扛得住尋常風暴與海浪,但經不起三隻大型海獸的反覆撞擊,最後船都被撞碎了,雖然用火器、八牛弩反擊,但當時正處在黑夜之中,視野有限,根本無法精準反擊,可憐勇敢的大明軍士,就此沉落大海。

而昨日的深海旋渦,幾乎折損了整個小船隊,若不是中型寶船、大寶船體量大,船體堅固,恐怕也會陷入旋渦之中無法自拔。

可即便如此,旋渦的力量還是讓寶船失去了動力,一度連舵葉都無法操作,在強大的水流作用下,不少軍士失穩撞在貨物、船艙與船舷上,受傷者過半,而另一艘大福船更是不幸,被吸至旋渦之中,連個掙扎的機會都沒有,直接不見了影子。

此番航行的危險程度,遠遠超出了以往航行。

在南洋與西洋裡,哪怕是最危險的時候,水師船隊也能保大部分船員安危,可現在不行了,大西洋的詭譎與危險,動輒就是整船的折損。

大福船已經不適合這種程度的遠航了,它雖然也曾經歷過大海的考驗,但在一個個突如其來的危險面前,大福船很難生存下來。

康哲、梁四一樣悲痛永遠離開的兄弟,但目光中滿是堅決,沒有絲毫的動搖與退縮。

梁四直言:“雖然我們折損了不少兄弟,也有不少人受傷,但請張參將放心,船上所有兄弟都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前往南美洲,他們知道這次航行的意義,知道肩負的使命是什麼,所有人都明白,哪怕是犧牲在這裡,也是偉大的!”

康哲肅然點頭:“為了一個偉大的使命而犧牲,沒有人會覺得窩囊。只要我們有一息尚存,就不會放棄,讓我們順著風,順著洋流,一直行進下去,直到完成使命,返回大明!”

張玉看著康哲、梁四,走到船舷處,看著不遠處的另一艘寶船,只見船上軍士傲然站立,瞭望手攀爬在桅杆高處,拿著望遠鏡環顧著周圍,水手正在忙碌著將纜繩歸位,船匠也在叮叮噹噹,修復著受損的位置。

沒有一個人露出畏懼,沒有一個人表現怯懦,他們都在忙碌,似乎忙著忙著,就忘記了其他,只記住了使命。

大明軍士都是好樣的!

張玉摸了摸鬍鬚,滿意地對康哲、梁四說:“你們都是響噹噹的漢子,回去告訴所有的軍士,死去的兄弟渴望著我們成功抵達南美洲,成功返回大明,我們不能讓他們失望!”

“領命!”

康哲、梁四嚴肅地答應。

張玉沒有再說什麼,軍心穩定,這就是足夠了。

茫茫的深藍大海,遙遙看去,天際就如同一條弧線,這讓張玉有些恍惚,對一旁的張琅等人說:“你們發現沒有,海面似乎並不是一個平面,更像是一個圓弧面,這是為何?”

張琅也發現了這一點,只是無法解釋。

趙廟子眯著眼,開口說:“我在國子監的時候,聽說過一種聳人聽聞的說辭。”

“國子監總是有些新鮮言論,不妨說來聽聽。”

張玉對國子監頗是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