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並非正統官學出身,對於四書五經談不上推崇,他對孔孟之道、程朱理學的興趣,恐怕還要排在釋迦牟尼之後。

鬱新、張紞、解縉、陳迪等人聽聞姚廣孝的話之後,都皺起了眉頭。

四書五經無需作聖人之言,日夜聆訊?

這不是離經叛道嗎?

孔孟乃是聖人,這是所有讀書人的共識。

大家之所以站在這裡,享受權勢與榮華,靠的便是這些聖人之言,你姚廣孝不承認他們是聖人,我們這些孔孟門生不會答應。

鬱新臉色陰沉,反對道:“皇上,四書五經承載聖人之言,修身,育德,明禮,新民,有乾坤之象,宇宙之風,是為國才之根基,為我大明讀書種子之脊樑,理應日夜聆訊,晝夜伏研,只可為主,不可為輔。”

張紞瞥了一眼姚廣孝,對朱允炆說道:“臣附議。國子監或可加之其他課業,但四書五經,只能為主,不可為輔。若本末倒置,不明主次,將引災禍。”

朱允炆嘴角微微一動,強壓下心底的憤怒,問道:“解縉,你是如何看的?”

解縉明顯有些為難,他是一個善於揣測上意的人。

看朱允炆的臉色、語氣,解縉哪裡不明白朱允炆的想法,擺明了是想在四書五經之外,加入其他雜學類課業,而這勢必會衝擊四書五經的地位。

從維護四書五經的地位上來說,解縉需要反對姚廣孝,反對朱允炆。

可解縉經過朱元璋時期的困貶,已然悟清,和老闆對著幹,都是沒好下場的。

想要保住自己的內閣地位,就需要站在朱允炆的身後,否則,一旁的姚廣孝,很可能會取自己而代之!

想到這裡,解縉下定決心,道:“皇上,國子監為大明最高學府,育人之道,當以彰其底蘊,顯其才幹,若僅以四書五經授業,不涉其他課業,難免偏頗,所出官僚,空有才情風流於紙上,實無興邦之策於胸中。臣認為,可革新國子監課業。”

鬱新、張紞、陳迪吃驚地看著解縉。

陳迪怒不可遏,向解縉走了一步,沉聲道:“解大才子,莫要忘記了,你也是憑著四書五經,才在洪武二十一年中的進士!”

解縉面不改色,直言道:“我等皆是以四書五經入仕,但解某問一句,陳尚書難道不懂農稅商算、兵法佈陣、天文星象嗎?既然我等修習有之,緣何不可加國子監課業之中?太祖於國子監設歷事之制,所圖不就是為國選才?”

所謂歷事,即國子監監生完成六堂修習之後,需要參與一定年份的歷事,即出去鍛鍊才幹,然後才可以去吏部報名,候補官員。

陳迪還想說話,朱允炆敲了敲桌子,說道:“可以爭論,無需爭執。既然這一項有爭議,那便先擱置。剩餘九大弊病,可還有不妥之處?”

鬱新等人微微搖頭。

《國子監十大弊病》疏中,除了指出教授課業範圍有限的問題,還涉及了過於推崇朱熹批註、監生入仕難、濫進門檻過低、年老監生過多、考核過於嚴苛等問題。

尊崇朱熹,將朱熹批註作為聖人之言的,那是朱元璋。

卑微的朱元璋恨不得加入朱熹一脈,認朱熹當祖宗,可惜朱熹才死了一百來年,加上人家後代一清二楚,不好魚目混珠,才不得不作罷。

既然血脈上無法融入,那就精神上融入吧。

朱元璋看中了朱熹,覺得朱熹對四書的批註也有利於自己的統治,便三下五除二,閹割之後,拿來印刷當官方教材了,並要求所有人,要仿照朱熹的意思來寫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