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輕舟沒說話,望了一眼萬子夜。

萬子夜會意,點頭道:“簡單處理過了,除了忍著疼,現下沒其他好辦法。”

裴輕舟放了心,壓低聲音道:“客棧有暗道。趁著門外那狗賊沒反應過來,我們快走。”

幾個夥計點了點頭,分出兩人照顧陸誠,帶頭向後廚急行。

夥計們一動起來,裴輕舟這才看見蟬衣。

這粉裙姑娘的淚痕還沒幹,拉著萬子夜衣袖的手仍在發抖,她微微垂著頭,彷彿剛剛經歷過驟雨的海棠花,一副怎麼都難再舒展開的嬌弱樣子。

“蟬衣姑娘,”裴輕舟的目光緊了緊,拉過那隻顫抖的小手,“快走吧。”

萬子夜的眸子愈深,清俊的面容上劃過一絲不安,悄悄地挪了身形,將藍衣少女護在胸前。

一聲尖嘯劃破夜空。

燃燒的箭矢射入門板,濃煙滾滾而起。

苟吏不完全是個傻子,他們的人不敢進去,火攻總是不會出錯。

他一見著幾人進了客棧,立刻下令放箭,抱著臂狠狠道:“呸,我就不信你們不出來。”

一個黑衣人望著熊熊烈火,慼慼然地道:“大人,教主說......”

“說什麼說,他們還真會在裡頭等死不成?等他們出來,該殺的給殺了,該活捉的活捉。”

沖天火焰之中,明月黯然失色。

客棧裡瀰漫起焦味,木頭極速燃起的噼啪響聲不絕於耳。

陸誠被兩個夥計連扶帶拽,頭一回感覺意識在緩慢地流失。

眾人被煙嗆得咳嗽,他卻根本已感覺不到喉嚨的不適,只有肩膀又燙又冷,讓他想拉裴輕舟到前面去,都無法做到。

他能感覺到一隻少女的手,在身後輕輕託著他走。溫度隔著衣物傳遞給了他,而後向四肢百骸蔓延。

除了這隻該死的、中了毒的膀子。

好在傳說中人死前的走馬燈還沒開始轉,陸誠也不是個悲觀的人,長出了口氣,又提了口氣,虛弱笑道:“輕舟,外面放箭的是什麼狗東西?”

裴輕舟跟在身後,把陸誠受傷的賬記下一筆,沒好氣地答,“是個什麼諢號‘如意棒’的......”

也不知道當時砍自己的刀上,到底淬了什麼毒,陸誠現在覺得身子就是個石像,讓人搬來搬去的,實在窩囊。

“那我知道了,是個用棍子的。我在山莊的書冊上讀到過,”他強打著的精神到了頭,乾脆氣沉丹田,調動全身的內息大喝一聲,“‘如意棒’苟史!”

這一聲吼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覺好受了許多。沒受傷的手掀開布簾,回頭眨了眨眼睛,“是他吧?”

裴輕舟愣了愣,估計是沒想到,這大少爺在如此境地下還不忘耍寶。濃煙撲進眼睛裡,讓她眼角發酸,柔聲道:“是,陸大少爺說什麼,就是什麼。”

同一時刻,苟吏的耳朵動了動,問身側屬下,“剛才裡面喊什麼?我聽見‘如意棒’苟......”

有不怕死的黑衣人“嗤”地笑了一聲。

......史。

苟吏的熟銅棍“鐺”地砸在地上,震得眾人腳下發麻,“那個不識字兒的,待會兒一定得給我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