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更令人膽顫心驚的還在後頭。那大漢粗魯地扯下棺材裡那人的面具,露出一張寫滿了哭爹喊孃的臉來,赫然是江湖上秀山派新晉掌門,張承心。

在座的各種,恐怕只有裴輕舟不識這人。她聽見廳中抽冷氣的人聲,不禁附耳悄聲問道:“子夜,這人是誰啊?”

不用萬子夜回答,鬼面大漢抱拳行了禮,就作起了講解,“各位,想必你們當中有人知道,本月秀山派老掌門去世,江湖傳聞是我三更樓所為。今日,我們將這新掌門抓來,就是給江湖一個交代,也正好讓各位做個見證。”

秀山派以內息功法聞名,裴輕舟倒是知道一二。這門派雖說跟落桃山莊不能比,但心法秘訣傳承百年以上,門下弟子眾多,也是塊金字老招牌了。怎麼秀山派掌門這麼輕易就教三更樓擒來?

不過,話說回來,堂堂一派掌門,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又像什麼話......

有此疑問的當然不止裴輕舟一個,只是誰也不敢吱聲,全都耐著性子往下聽。

鬼面大漢抬腳猛踹棺材,“張掌門,你說說看,你們秀山派的老掌門是怎麼死的?”

張承心哭喪著臉,“不、不是三更樓所為。是、是大夥兒誤會了。”

鬼面大漢又是驚天地泣鬼神地一腳,“我問你,他是怎麼死的?”

張承心牙關緊咬,臉頰肌肉高高聳起,雙手止不住地抖著,被粗糲結實的繩子割出道道血痕。他一個“救”字含在嘴裡,卻見滿廳黑袍人比客人還多,最終硬把求救嚥了下去,“是中毒死的。”

“張掌門,您這張嘴敢情是玉米粒子,我抽你一下,你爆一句,是不是?”鬼面大漢說話挺逗,不過沒人敢笑。

張承心幾乎把嘴唇咬碎,從牙縫間擠出了聲音,“是我下毒,將老掌門毒死了,然後嫁禍給了三更樓。那毒是......”

“行了,讓你說,你又往多了說。”鬼面大漢不耐煩地一推張承心,給他推回到棺材裡,然後雙手舉起棺材蓋,“叮咣”蓋得嚴絲合縫。

再說話時,言語中帶了些歉意,“剩下的,是我三更樓的情報,不方便給各位聽了,見諒。”

四名大漢重新抬起棺材,這回走的是門,不知道要把這張掌門抬到何處去。行至門口,那大漢不忘囑咐道:“請各位來日在江湖上,為我們三更樓洗洗冤屈。也希望各位守住規矩,省得遭受樓子千里追殺。”

說罷,幾人抬著張承心消失在慘紅的夜色當中。

對張掌門的這一番審判,明面兒上是自證清白,可誰看不出來,這也是三更樓給的下馬威。一時間,長樂酒樓裡鴉雀無聲,想必其他面具底下都是驚懼神色。

裴輕舟倒是隻有驚,沒有懼。驚的是這秀山派掌門行蠅營狗苟之事,也驚這三更樓雷厲風行,月內就抓到了真兇。不懼,是她見過了天字一號的真容,覺得他除了功夫好些,也不是不講理的主。

更是她行的端、做的正,不怕與人對質。

“我、我可以先走嗎?”這時候,一位坐立不安的華服客人開了口,說話的時候沒忘記故意壓低嗓音,“我不勞煩三更樓辦事了。我、我自己能辦。”

“請便。”本在門外的牛頭馬面不知何時已守在屋內,馬面人拱手道,“只是買賣不成,咱們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你以後永不可再進樓子。”

那華服客人只聽了前兩字,就已連滾帶爬地躥到了門口,又聽聞後半句,忙不迭地點頭,“知道,知道。”

馬面按住門框,又道:“這地方是哪兒?”

那客人一愣,轉瞬機靈起來,“普通酒樓。”說完,見馬面人抬手,慌張地從門縫鑽了出去。

這華服人真不像是幹好事的樣子。裴輕舟暗忖道,難道三更樓作為殺手組織,辦事還有底線一說?

“還有要走的嗎?”馬面人目送那客人出門,見廳內無人應答,緩緩地閉合了大門,“既然沒有,就請各位上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