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誠:“我想吃,他倆瞪我。”

裴輕舟和裴子琢抱起手臂,平靜地望著陸誠。

陸誠忙道:“吃飽了,萬少俠受得傷重,要好好補一補。”

萬子夜給雞腿剔去了骨,撥在碗裡推給裴輕舟,見她雙眼一亮,嚥了口水動了筷子,才慢條斯理地吃起飯來。

萬子夜向來文雅,吃飯的時候也是斯文有加,骨節分明的手指執著箸,跟舂藥材似的仔細。直到嚥下飯去,才道:“這麼說來,接下來是要尋找柳伶人想殺的人了?”

“我覺得是這個路子。”陸誠杵著臉,沒正形地倚在桌前,“可是柳伶人得罪過不少達官貴人和黑道匪幫,不知道要從何查起。”

“劉捕頭怎麼還沒回來?”裴輕舟忽然問道。她的兩頰鼓鼓的,像只囤糧的小倉鼠,唇上被雞腿上的肉汁染得晶亮。

經裴輕舟這樣一問,其他人也覺得十分奇怪。

昨日他們從鎮上來到坡後村,只用了個把時辰,今晨受裴子琢所託,劉忠元早早地便去往鎮上搬救兵,按理說下午便可回到村裡來,可如今快要月上梢頭,也不見他蹤影。

陸誠道:“是不是有事耽擱了?劉捕頭是公門中人,若是要調人來管江湖事,怕是有些困難。”

萬子夜搖了搖頭,“處理江湖紛爭確實有些棘手,但是雞鳴幫這些匪徒,闖入村中傷害百姓,此番官差插手,也算是師出有名了。”

裴輕舟憂道:“不會是中途遇襲了吧?”

幾人正擔心著劉捕頭,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到近傳來。裴輕舟的雞腿吃完了,聞聲疾步登上院牆,喜道:“是劉捕頭!”

劉忠元看起來很急,火燎了眉毛似的,從馬背上翻身下來,不住地撫胸大口呼吸。瞥見裴輕舟探究的目光,強顏笑道:“上了年紀,禁不起折騰了。”

又見陸誠伸著頭向村口看,好似在找什麼其他人,不由地長嘆一聲,面露愧色,“對不住幾位少俠,只有我一個人回來。”

原來劉忠元去往鎮上,便找到了一位叫做封嚴的捕頭。這位封嚴捕頭從前在劉忠元的手下做事,為人正義、守信,辦案又很有效率,二人很是對脾氣,常常約上個酒局,天南地北,無話不談。

不過這封嚴捕頭也有一點與劉忠元不同,說好聽點兒是“識時務”,按劉忠元的話說,是肯向貴胄低頭,有些案子只要上頭放話不予追究,便即刻放手。

所以眼下,劉忠元還是個沒有前途的江湖捕頭,封捕頭卻已在人望上勝過一籌。

封嚴聽過劉忠元的請求,拍胸應道:“劉哥,你放心吧,不過是幾個雞鳴幫的嘍囉,我一定帶兄弟們押回衙門來。”

劉忠元心裡頭惦記著三位後輩,心急如焚,顧不得手續規程,焦急問道:“幾時動身?”

封嚴顯得有些為難,“眼下衙門裡人手不足,劉哥且回去等我訊息。”

劉忠元喉嚨一緊,半天說不出話來,只當是被封嚴委婉地拒絕,便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到坡後村。

這一路上五味雜陳。

自從封嚴升官,他倆已經一年多沒有見過。劉忠元時不時會聽聞封嚴破獲了大案,得了嘉獎,擢升得極快。

雖替他高興,但也總是感嘆自己空有義膽,卻不知道到底能做些什麼,又做到了什麼,這不,眼下連幾個差役也無法帶來。

都說至剛易折,或許用在他的身上正正合適。

等回到了村子,本就無顏面對。當下得知藍老四已被了結,劉忠元更是羞憤難當,長嘆一聲,不再多言,轉身回房去了。

裴輕舟望著劉捕頭失落的背影,向來瀲灩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遺憾來。飛揚的妙目裡映著明滅不定的孤燈,一如她掙扎的心聲。

她想明白了,隨著劉忠元的返村,一條條零散的線,終於閉成了環。

裴輕舟閉了閉眼,將飄忽不定的燭火滅在眸中。牽起萬子夜的衣袖耳語了幾句,披著澄瑩的月色向劉忠元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