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杯!”

路明菲舉杯與芬格爾對碰,兩個人用同樣豪情的姿勢仰頭快樂的噸噸噸,不知道還以為他們是梁山上的好漢,熱衷於大塊吃肉大塊喝酒吹天說地。

實際上他們只是坐在卡塞爾學院餐廳的一角在慶功,因為路明菲昨天成功透過了包括3E考試在內的所有測驗,作為回報,路明菲請首席功臣芬格爾和貼心棉襖零一起吃飯。

路明菲在射擊考試裡得到了A+,老師說她是百年一遇的好苗子,將來會成為出色的神槍手。體能方面則只有D,拿著記錄本的老師說他從未看到有如此孱弱的新生,長跑起來像是快要死掉的蝸牛,結束的時候路明菲腿一軟直接癱了,是零負責把她扶回去的。最令人滿足的是3E考試她拿到了S,完美評分,沒有給頂著的S級名頭丟臉,雖說考試中途不小心睡過去了,好在有芬格爾的考題,依然有驚無險。

考慮到芬格爾說自己是個德國人,所以路明菲請芬格爾吃的全是德國菜。德國菜素來被中國人說是歐洲的東北菜,酸菜豬肉和香腸是他們桌上永遠不會缺少的東西,單從材料來說有種東北大鍋燉的感覺,只是做法略有不同。再加上黑啤白腸和豬肘子,這頓飯頗有一種別緻的味道,讓路明菲想起以前跟叔叔下館子,豪放的東北老闆端上來的豬肉燉粉條差不多可以用盆來形容,夠味還夠量。

“師兄敞開了吃!這頓我請!”路明菲拍拍貧瘠的胸口表示自己很慷慨,這頓飯雖然貴了點但是絕對物超所值,本以為敗狗師兄只是卡塞爾裡的留級生一條,沒想到關鍵時刻還能發揮偷考題的作用。路明菲當然不是什麼正經姑娘,有答案不抄她就是傻子了,何況這次考試還那麼關鍵。

“說到吃這行還是你們中國人行啊!”芬格爾啃著豬肘子,豎起大拇指,“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只要是活的好像你們都能抓來吃,烹飪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門,說起來比起德國菜其實我更希望你請我吃中餐……但是這個餐廳裡確實沒什麼像樣的。”

作為一個德國人在美國創辦的大學,卡塞爾的食譜基本與東亞無關,它吸收的全是歐美精華,這讓路明菲的胃並不是那麼適應,才來沒多久,她其實也開始有點想念嬸嬸做的醋溜大白菜。

這是每個人都會有過的經歷,沒有離開家的時候總是嚮往著外面五彩繽紛的世界,離開之後才會想念起家鄉老母親做的那一碗陽春麵,將來你成了天天泡在高階飯館裡的人,動輒一餐要吃掉幾百上千塊,可還是會覺得那碗只有蔥花和雞蛋的老面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它不但免費,更重要的是還能品嚐到只為你而綻放的愛。

“將來有機會的話,到了中國我可以給師兄你展示一下我的廚藝,包你吃遍全中國!”路明菲經常跟著嬸嬸一起下廚,作為一個立志將來要當個好新娘的姑娘,在廚藝這方面路明菲是為數不多還比較有自信的領域,因為嬸嬸雖然是個小肚雞腸的家庭婦女,但是做得一手不亞於餐廳的好家常菜,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能拴住肥頭大耳的叔叔,把路鳴澤養成長160重160的圓形。

“那我可得好好期待期待了!”有人這樣盛情芬格爾當然也不客氣,吃著面前這頓已經想到遙遠未來的下一頓了,更何況俗話說秀色可餐,和美少女一起吃飯當然也倍兒加的香。

“我也要一份。”零淡淡地說,她總是很平淡的一個人,唯有提到好吃的多少會表現的更可愛一點。

教堂的鐘敲響了,路明菲扭頭向窗外看去,大群的白鴿從那裡湧出,有點像是奧運開幕放飛的和平鴿群,草坪上天空上都被蒼白的羽覆蓋,路過的學生們紛紛停下,仰頭看著漫天飛舞的鴿群。

路明菲來到這所學院已經有三天,教堂的鐘從未敲響過,以至於路明菲以為那隻不過是個擺設,如今銅鐘一再地搖擺,低沉的鐘聲久久不息,就像一個鬧了彆扭的小孩,不管別人怎麼勸都停不下來。

“我們走吧。”芬格爾低聲說,他不笑了,也不吃了,分明剛剛還握著豬肘子吃的滿嘴流油,如今卻放下骨頭拿溼手巾默默地擦乾淨手。

“怎麼了?”路明菲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了,在這個本該美好愉快的正午,餐廳裡的學生們都在鐘聲之後停止進餐,披上外套往餐廳外走去。

“有人永遠地離開了我們。”芬格爾把剩下的半瓶黑啤握在手裡,“不知道是誰,但應該是執行部的人,整個學院裡就數那裡的工作最危險,他們是直面龍族的屠龍英雄。”

這個看上去老是那麼不正經的師兄此刻忽然變得很正經,路明菲跟在他的後面,莫名覺得這條敗狗的背影居然高大偉岸起來,雖然他本來就很高。

餐廳外面,所有的學生們都保持著不約而同的沉默,他們把自己的校服領結絲巾摘掉紮在草坪或者花園的圍欄上,低頭默哀,芬格爾大口大口地喝著那瓶黑啤,以他的胃口應該很輕鬆就能幹掉,但這一次他喝了很酒都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好像永遠都喝不完似的。

“我不是想危言聳聽,可師妹你要知道,卡塞爾就是這樣的地方,從遙遠的過去,混血種們誕生開始就是這樣,龍族與人類不共戴天,將他們埋葬是我們的使命。如果你害怕,你可以在畢業的時候選擇裝備部或者留校繼續深造當個老師什麼的,但即使這樣你也未必絕對安全,學院是個軍事要塞,總有一天龍族會找上門來,誰都沒法避免。唯一的選擇,就是在他們殺死我們之前殺死他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路明菲好像看到芬格爾握著的酒瓶有道裂痕,從他握著的地方開始,悄無聲息地向外延伸。

“師兄你以前也是很厲害的人吧?”路明菲問。

還記得在車站裡,那個列車員說芬格爾是曾經的A級,就這幾天的見聞來看,卡塞爾學院裡能稱得上A級的人都是頂呱呱的猛人,好比說楚子航和凱撒,很難相信芬格爾這樣的貨色曾經能和他們掰掰手腕。

“只是曾經。”芬格爾幹掉了最後一口黑啤,把酒瓶丟向垃圾桶,三米多的距離,他非常精準的送瓶入甕。

昨天晚上,長江,三峽。

黑色的直升機懸停在夔門上方,起伏的江面上,摩尼亞赫號徹底側翻了,它的船殼上遍佈幾寸深的爪痕,就那麼一輛道也許不致命,但當整個船身都被這種創傷給犁過一遍之後,摩尼亞赫號不亞於是被生生褪了一層鋼鐵外皮。

曼斯教授佝僂著坐在摩尼亞赫號的殘骸上,直升機放下了懸梯,修長的黑影扶著懸梯降下,他舉著一柄黑傘,蓋過了自己和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