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在院子外的籬笆前頓足,看著院內搖擺幅度越來越小的空蕩鞦韆,看著那院落中某個被燈火照亮的窗紙上浮動的剪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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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鎮劉屠夫身份暴露,被調去了雲州值守,說是調離卻反倒是更像遷升。

畢竟那幽鎮所屬與同僚相比,確實至只能歸為窮鄉僻壤之屬,他走了,自家寶貝女兒當然同樣不能繼續留在那裡。

女兒劉皖曦被他悄悄安排了雲州的三個落魄的鏢局鏢師護送至雲州城錦繡坊。

三人皆是錢來鏢局的鏢師,得罪那雲州紈絝後,三人因事發當日另有事宜躲過一劫,事後總鏢頭失蹤,其他兄弟死絕,悲憤的三人心存死志,直接去了王府。

哪怕不能手刃正主,也要拉幾個墊背,若能把事鬧大,搞臭了王府名聲自然最好。

結果沒有絲毫意外,三個尋常江湖武夫哪裡抵得過王府花大價錢豢養的哪怕一個護院。

若不是將死之際被一位路過的仙師搭救,如今便不只是一人斷臂,一人瞎了一隻眼少了半截耳,一人成了啞巴這樣不痛不癢的後果。

一年傷好的七七八八之後,三人竟是不怕死的重抄舊業,撿起了舊招牌,也不怕王府的人會不會再循著他們本就沒打算掩藏的線索順藤摸瓜,再找他們的麻煩。

被人搭救,卻猶不惜命,依舊抱著人死卵朝天的念頭,一邊在王府眼皮子底下肆無忌憚的繼續走鏢,一邊搜尋鏢頭的下落。

自三人被那仙師搭救以後,王府哪怕知道錢來鏢局之人不曾死絕,卻也始終不曾再找過他們的麻煩,彷彿從始至終都不曾發生過那檔事。

直到三人打聽到那紈絝與隨行的扈從全部死於非命,悚然之下,三人似乎也猜到了什麼,不再做尋仇之舉,而是一心只放在尋找鏢頭下落之上。

劉屠夫接手雲州城中的事務以後,也查過那錢來鏢局以及那倖存下來的三人,正是看中那三人得罪了雲州城中舊屬藩王王府卻依舊相安無事的這身“本領”,才會找到他們護送自家女兒來雲州。

雖說各州設立將軍府直屬聖皇,且府守的任命皆在聖皇一言之下,成此定製已有好幾百年,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終究是曾經傳承了千年,割據一地統領過一方的藩王府邸。

其底蘊之深,在聖皇一統夳玄天分設將軍府以後,哪怕百年沒落,但依舊不是某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鏢局所能撼動得了的。

所以,劉屠夫才會好奇,那個能讓一座王府都選擇閉嘴的仙師究竟師出何門。

閒來無事,劉屠夫便會翻閱那些記錄著蛛絲馬跡的小冊子,一個模糊的形象在他腦海緩緩成型。

哪怕只有一成機率指向那座山頭,他相信既然自然能夠猜到,那麼一整座王府如何能夠猜不到。

既然猜到了,且整個雲州都知道那座山頭的行事準則,那麼王府裡的人說不定比誰都更在意那三人的死活。

有了這層關係在,劉屠夫自然不再擔憂自家女兒的安危。

……

御風而行,剛過橫跨雲幽兩州的木橋,不過是掠過了幾座不大的山頭,一身灰白道袍的山羊鬍老者便徒然從天而降,激起一陣塵埃。

卻是那位喚作白先生的百鬼監察使,只是這會兒換了身行頭罷了。

塵埃裡,老者眯著眼撲打衣袖,扇開起伏的灰塵,狼狽的咳嗽幾聲,伴隨著一陣自怨自艾,心中叫苦不迭。

原來,老者腳下踩著一隻張開蛛絲裂縫的飛舟,卻是先前分別,不止是拿了下屬幾片金葉子,還有那個上道的監執孝敬的一隻代步飛舟。

飛舟自然也是那年輕人從聽雨樓黑市高價買來的,不過年輕人畢竟境界不高,不曾看出那隻飛舟的端倪。

老者嘆息一聲,好在被他物盡其用,同時心中忍住不住對那聽雨樓一陣“讚賞”,當真是他媽的一分價錢一分貨。

當下,老者恰好落在一眾正互相對峙的江湖“遊俠”當中。

對峙雙方正當劍拔弩張之時,徒然闖入場間的老道令得雙方錯愕之餘皆以為那道人是雙方的後手,於是更加警惕。

老道正了正臉色,擺出一副道門高人的模樣,向左看去。

只見約莫十幾二十個年輕人一字排開,前故作凶神惡煞之態,人手一把大環刀擋在路前。

為首一人稍稍在前,老道一眼便看出這位開了家兵器鋪的年輕人便是主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