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辮女童抱著孃親的脖子,肉肉的下巴擱在婦人肩頭,一雙人畜無害的大眼睛望著那個生的格外漂亮的大哥哥,看著他以及他背後那把被他極力壓制的木劍,偷偷的做了個鬼臉。

隨後,婦人的身影被山間不知何時而起的清霧遮蓋。

木劍再次沉寂,九方從古樹頂飄落,站在婦人先前所立之處,看了看四周,周圍的雜草依然挺立,沒有絲毫被腳步踩踏的痕跡。

思忖片刻後,心中便已有定論,既無痕跡那便是憑空出現,而自己毫無所覺,自然是境界極高。

九方再看了看四周漸起的迷霧,以及那三座始終不曾脫離他目光,或者說不受迷霧半點影響的破碎佛廟,心中確定了一些事。

回望婦人消失的方向,那裡早已被濃濃的霧氣遮掩,不過修有劍目的他依舊能夠看到霧氣深處的那個憑空出現的人家。

以古樹為參照,再看來時的方向,九方皺了皺眉,因為原本不該出現在視線中的佛廟此刻顯得異常醒目。

而那處婦人離開後,九方所見,即那憑空而現的人家,卻莫明的越發清晰,彷彿一副淺淡的水雲圖中,有人故意將水中石雲中月的輪廓淺淡勾勒。

所以他不僅能看到輪廓,現在甚至還能夠聽到一陣忽前忽後的咯咯笑聲。

這個意思就很直白了,而九方也正猶豫著,去,或者不去。

倏爾之間,他突兀曲指攫取一團霧氣在手,絲絲真元於他指間縈繞,那團霧氣被他凝鍊成一顆拇指大小的灰白霧丸。

九方看著手中的事物,下意識的挑了挑眉,握住沒有任何重量的霧丸,心中決定把原本要做的事往後延一延。

“有點意思。”

九方偏過頭,對著背上的木劍說到。

木劍似乎還在因先前被壓在某人肩頭無法出鞘而生著悶氣,此刻自然懶得搭理他。

於是剛踏出一步的九方只好收回腳步,臉上表情微促。

……

……

“孃親,那個漂亮哥哥會來嗎?”

九方眼中的那處人家,羊角辮女童坐在院子裡橫架的鞦韆上,鞦韆來回擺動,幅度越來越大,一對穿著虎頭鞋的小腳亦隨著青衣裙襬輕輕晃動,伴隨有咯咯的笑聲,一前一後。

“他自然會來。”

篤定了那人會來,所以美婦人此刻坐在銅鏡前,鎏金玉梳緩緩滑動,卻不是在梳頭,而是一隻雪白的尾巴,而婦人身後除此之外,尚有七尾。

“他不來,怎麼破陣?”

婦人唇齒輕起,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點唇畫眉,媚眼如絲,妖氣橫生。

女童以腳尖觸底,宛若黃鸝般清脆的笑聲戛然而止,鞦韆停了下來,沖天辮也不再搖擺。

她看著那座婦人隨手幻化的小院,盯著那裡驟然之間濃郁起來的洶湧妖氣,皺了皺淺淡可愛的眉毛,嘟起嘴道:“你可不準把他的臉劃花了!”

女童似乎是在懇求,不過語氣淡漠得像是秋日裡枯黃的落葉,清脆且毫無生氣,甚至隱隱有些威脅的意味。

話音落下,庭院裡早已沒了妖氣,屋裡的婦人勾起了嘴角,無聲的微笑,沒有絲毫言語。

……

院門外的霧裡響起了腳步聲。

屋子裡的美婦人早已收斂了一身的妖氣。

院子裡的鞦韆再次迴盪起來,不過這次再沒有青衣女童嬌憨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