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嘆零丁 第六十五章 劍宗(五)驚蟄(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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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春雨澆灌過後,山間到處是剛冒頭的綠意,雲州內外終日不再積雪,山間枯木又逢春,春風煦和,拂面如薰。嚴冬倉促離去卻尚殘留著的凜冽,在一個個放晴日子裡漸掩漸消,柔情芬芳飄散整個山間林海,蛛絲網織,見生機一片勃勃。
深山裡的一條野徑盡頭,離著下一個鄉鎮不遠的官道岔口,一座歇腳客棧迎風招展的酒望映入了自群山不知深中而來,去往青坪山的兩名劍閣弟子眼中,過了岔口,在有兩里路便能看見那座低矮的山坪。
沒有御劍而行,只是閒庭信步的劍痴吳生沉默的跟在江元身後,而皺著眉頭,有些無奈的江元此刻正想著該找個什麼樣的藉口去尋個偏僻靜謐,無人打擾的地方破鏡。
野徑的亂石不再硌腳,寬闊平坦的官道旁,簌簌作響的酒望打破了江元的沉思。
隨即他搖了搖頭,轉首看了看吳生那張面無表情,無慾無求般的臉,心中想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索性便不再下意識的故意遮遮掩掩。
“怎麼了?”
吳生見他盯著自己表情莫明,眉頭微不可查的輕輕一挑,問道。
“哦,沒事,我們先去前邊客棧休息片刻,再上路如何?”
江元打了個哈哈,指著不遠處招展的酒旗道。
“好。”吳生早就注意到了不遠處的客棧,下山次數並不多的他常常從山裡的外門師弟口中,聽聞那些比枯木逢春劍法還要拗口的菜名,在負劍峰膳食堂養叼了嘴的他,有些好奇俗世裡的吃食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於是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依舊惜字如金,不過吳生那雙眼眸裡不知是否是江元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己看到了與當日魚龍舞一劍時相同的情緒。
進了客棧,尋了一處空桌,江元極為熟稔的四處打量了一番,彷彿從前隨老和尚四處遊歷的經歷依舊曆歷在目。
江元喚來店小二,點了幾個正適合這時節吃的小菜,隨後要了一壺百濁釀。
在三佛寺中度過的幾個漫長冬日裡,便就屬它最暖人心,令江元時刻掛懷。
便如他所料的一般,吳生師兄雖然第一杯酒下肚時皺緊了眉頭,不過直到幾盤小菜吃盡,他手中的酒盞也沒有停下來過。
百濁釀不是什麼名貴佳釀,卻格外有種讓人無法釋懷的著魔滋味,百濁釀,五味雜糧,濃烈蓋過了醇香,便只剩喉間的火辣辣化作綿長煙火,揉進胃裡,餘味悠長難散。
吃飽喝足後,乾坤袋中又提了兩罐的吳生便有些意猶未盡的同江元離了客棧上了官道。
客棧二樓的一扇敞開的窗戶裡,帶著豬頭面具,一直“注視”著樓下那位身穿青白劍袍年輕師侄的青衣身影,目送江元離開,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揚,不知是在高興得意什麼……
“道友,拼個桌如何?”
不再青衣感知之中,不知何時來到樓上,一襲灰藍袍子,捻著頜下一抹山羊鬍須的老者,似笑非笑的看著青衣道。
“白先生請自便。”青衣扶手做請,上境顯聖、神通、衍法,處在上境神通的青衣並未對面前神不知鬼不覺便來到自己身前,而自己卻無一絲察覺的老者露出任何忌憚之色,不過即便有些意外,也沒人能夠看得到面具之下藏著什麼表情。
“白先生有事請教?”
青衣古井無波的聲音在老者耳邊響起。
“請教不敢,不過你們七界山之人做事總是如此肆無忌憚,倒叫老夫夾在兩頭不好做人……”
老者露出無比幽怨之色,伸手拿起一隻倒扣的瓷碗,滿上了一碗百濁釀。
“你此番偷偷越過界壁,逾線了。”老者一口飲盡碗裡的酒,渾然不介意的再斟滿一碗。
似乎早就料到老者會有此一說,青衣猶豫片刻,像是有些不忍,伸手把不知從哪裡夾來的一顆黑色棋子攥在手中,想起師兄的叮囑,青衣最終還是將棋子扔到了老者面前空空的酒碗裡。
“一子換一諾,如何?”
老者看著碗裡的棋子眯了眯眼睛,隨即態度一變,熟稔的讓自己笑得和善起來,隨即道:“哈哈哈,好說,好說。”
“老夫也不是那種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人。”說著老者從懷裡摸出一枚記錄水晶,推到青衣面前。
“七界山的護短是出了名的,老夫能夠理解,不過還請隱晦些,唉,卜運算元這老神棍不愧是……想必這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吧?”
收手突然微微一頓,似乎驟然間醒悟了些什麼的老者,想到七界山中那足不出戶便算盡人心的老神棍,只覺手中這枚棋子似乎又沒有了原本意料之中的那般好了,於是嘆了口氣,臉上盡是無奈。
不等青衣回話,老者便捲走了一桌的酒氣,只剩那隻殘留著香醇,氤氳著空氣的一隻瓷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