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山中除去失蹤放浪不羈的魔聖青牤,剩餘的六人如今都在山中閉關的閉關,養傷的養傷。

自江元與安淳下山以後,本就沒有什麼煙火氣息的七界山就更顯得冷清了。

雖說各峰都有真傳,但因為某些原因,除了安淳,其他弟子都不在山中,所以如今的七界山便真成了“老弱病殘”的普濟院了。

七界山中最高的峰並不是正陽主峰,而是老六元聖石卜的莫桑峰,《七玄通錄》編撰之人,莫桑居士的莫桑。莫桑峰高峨險要,峭壁橫生,怪石嶙峋,山中除了危石院中的一顆百年銀杏便幾乎再無任何仙植靈草,光禿禿的莫桑峰便如祖師爺的命名般只有磐石莫桑。

當年入山選峰,綽號還叫小石頭的石卜便說這座光禿禿的石頭山與他最是有緣,甚至為了成為莫桑峰峰主,第一次出手便是為了防止幾位師兄同他爭搶此峰,雖說七人之中,他一人也打不過……

孫寰順著玄陽祖師拂手通天的磐石路朝著山上踱步而去,算起來這是自他回山後第一次來拜師弟石卜的山頭,五百年光陰足夠世間幾遭滄海桑田。自掌心洞中出來後,他最大的感觸便是物是人非的光陰催變。

按理說這些被山上修士視為修心途中的必斬之物,對於臻至過上三境的他來說是不該存在的感情,但或許是在山肚子裡睡了太久的緣故,又或許是道樹被老禿驢截去一枝後境界跌落的道傷作祟,總之戰佛鬥祖都不曾皺一下眉頭的戰聖此刻卻有些感物傷懷。

山高峰涼,諸峰之中,又屬莫桑最為蒼涼,以至九月本該熟透的白果此時尚且青澀搖擺。迎著山風,孫寰來到了玄陽祖師題字的危石院,院外一截削尖的磐石上“巍山嵬立”四個大字依然怒猊渴驥,醒目異常。

銀杏樹下的石桌旁,一個蓬髮虯鬚,袒胸露乳,腳合草鞋的中年壯漢,正翹著二郎腿擺弄這石桌上的一盤殘局,看著這個慘不忍睹的中年壯漢,孫寰不禁黯然神傷,曾經青蔥粉面的小石頭也變成了……山溝裡臭狗屎般的模樣。

伸手扣了扣草鞋中的腳趾頭,聞了聞那酸爽的味道,然後有些上頭的皺眉向後微仰,似乎就連自己也受不了那股味道,於是將指間的汙垢搓成一坨並指彈開,眉梢未舒繼續看棋。

一旁的孫寰險險躲過飛來的“人渣”,一臉嫌棄的從石卜身旁挪來一方石凳隔著老遠坐定,隨後有些不滿的輕咳一聲。

七界山中號稱神算無漏的元聖石卜似乎這才注意到孫寰的到來,有些費力的眯了眯眼,不鹹不淡的道:“來了?”

有求於人的孫寰沒有在意他的態度,想著畢竟自己是兄長便沒再去作計較,而是腆著臉的求道:“六弟,你幫我看看?”

石卜瞥了他一眼,隨後又繼續看向棋盤,嘴裡咕噥著,“有你的好徒弟在,你怕個屁!能幫狸花道守通天,還沒法兒摘一株破花了?”

看他那模樣似乎有些複雜,嫉妒?眼紅?

轉念一想,也不怪孤苦伶仃了好幾百見也找不到一位傳人的石卜,畢竟自己確實收了一個好徒弟。

“三宗也都不弱,指不定後輩手中就帶著一些不出世老古董的手段,不然你還是給看看?”孫寰訕訕笑道。

石卜不厭其煩的從棋盒中捻出一顆黑子落到殘局之中,隨後頭也不抬的道:“你的寶貝徒弟既然能掩通天天機,自然也能蓋過我這雙昏花老眼,怎麼看?”

孫寰一時語塞,半響後有些猶豫的起身,在院子裡來回的踱著步,嘴裡自言自語的嘀咕著:“也對,大不了到時候再找你卜一卦,沒有什麼是你一顆黑子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抓幾顆……”

上了年紀可耳朵並不背的石卜聽到孫寰的嘀咕不禁虯鬚一陣輕顫,心中鄙夷、誹謗不一。

石卜雖然擅長算衍天機,但皆以視力為代價,大道演算法先凝眼竅,修成劫智神通得以盡悉知曉未來通故變化,了知將來之不可說、不可說微塵數劫之中事。

正所謂天機不可洩露,一日不成劫仙窺探了天機便要受劫於身,石卜的天機劫便是剝奪他的視力,他一身道行全在一雙眼中,天機劫加受於身一次便受一次道傷。

而五百年前的那一算造成的反噬幾乎就差點將他一身道行榨乾,再來一次?是閒命長了,還是他想不開了……

思緒飄揚的石卜,突然憶起了從前學藝尚還不精的時候,那時他的那些無良師兄師姐們便喜歡找各種各樣的藉口折騰他,讓他發功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道守大人今天又吃了幾根黑竹,梧忘峰上的母靈鶴又下了幾窩仙蛋……

因為大道演算法尚未大成,劫智神通自然也未修成,所以即便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有天雷降劫小懲,於是看熱鬧不嫌蛋疼的師兄師姐們便最喜歡看他被青雷滋得外焦裡嫩,不然還真以為他這一頭的蓬髮是天生的不成!

不然到時候乾脆找七弟封山,可七弟又出了名的是二哥的狗腿子。

雙手各執黑白棋的石卜再沒有了先前的自在,絞盡腦汁的思索著如果真到了孫寰所說的那一步該給自己留個什麼後路,找個什麼婉拒的藉口。

算無遺漏的卜運算元將棋子一扔,惆悵的嘆息一聲,看著棋盤索然無味。

……

石化妖獸再多,終歸扛不住水磨功夫,況且扛磨的盡是三宗核心,留在山腳的劉卞苦澀的遙望矮山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