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逸明偷笑,瞧著宋端繞場一圈回來,下了馬,將那匹累的脫虛的騰雲駒交給讚不絕口的劉葉,看見張子奇,淡笑著詢問。

“張殊異。”

張子奇報上了自己的表字,惹得旁邊的賀逸明側目。

“原來是張尚書家的公子,本官在此見過。”

張炳文的兒子。

宋端也算是一視同仁,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些許,問道:“賀牧監和張公子看上去很是志同道合的樣子。”

“不過是狐朋狗友罷了。”

張子奇雖然不理政事,但長著耳朵就會聽,近來朝上的事他知道,眼看著宋端對自己秒趨冷淡,何必再找不痛快,便道:“那我先去跑馬了,二位聊。”

賀逸明道:“跑完別喂水。”

“不用你說。”

劉葉牽來張子奇素日常騎的那匹馬過來,那人接過,翻身上馬去。

宋端看著他。

張子奇也垂眸看來,只覺得面前的女子有著濃濃的沁人秀意,可紓解這世間萬般痛楚,那般清涼怡適,心頭微動,高呼一聲駕,策馬遠去。

望著他走遠,宋端回身看向賀逸明,一言不發,但雙眸已經訴出千言萬語。

賀逸明心知肚明,有些愧疚。

張炳文彈劾他的老師唐恆,他卻和政敵的兒子做了朋友。

宋端只覺得他糊塗,更替唐恆感到心寒,同在朝為官,誰都不是傻子,賀逸明也是聰明人,不怕猜不出自己今日來意。

可眼見他對張子奇如此,只怕聯名之事要泡湯了。

“罷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賀牧監留步。”

宋端心頭疲憊,左肩更是撕裂般的疼,轉身要走。

“女史且慢。”

誰知賀逸明叫住她,嘆了口氣,從袖子中掏出一卷疊好的布帛,說道:“勞煩女史將此物轉交給韓郎君。”

宋端驚訝萬分,卻還是壓住神色,雙手接過:“還以為……”

“院首……不,老師當年對每個學生都嘔盡心血。”

賀逸明和緩的臉上終於多了些許無奈和心痛,近日他噩夢連連,唐恆的首級每每出現在夢裡,他驚醒後都早已淚流滿面,心如刀絞。

“做人哪能忘恩負義,更何況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即便來日如何大有作為,我都不會忘了老師曾經對我的鞭策和傳授,所以這布帛早就準備好了,本該上午的時候交給岑御典,沒想到出了意外,那交給宋女史也是一樣的。”

賀逸明拱手,一本正色的懇切道:“老師生前我未能報孝,也只能在他死後出一份綿薄之力,師孃從前和師父的關係很好,對我們也很好,便是被罰了餓肚子,也會偷偷的塞糕點給我,這些,我從不曾忘懷。”

說著,賀逸明聲音微顫,紅了眼眶。

“所以,還請三殿下和郎君……一定要保下師孃的性命,在此謝過。”

賀逸明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只是苦澀一笑。

宋端頗有動容,心裡面因為剛才錯怪賀逸明而有些愧疚,不再多言,點了點頭,將布帛揣進袖中,回去了遙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