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閣裡,韓來滿意的看著布帛上賀逸明的名字,沒想到以為最難的一個,結果卻是最容易的那個,抬頭看宋端,說道:“辛苦了。”

“公子客氣了,下臣分內之事罷了。”

宋端道:“本以為岑越受傷,這屋漏偏逢連夜雨,原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有了這賀逸明的簽名,刁明誠那邊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韓來將帛書疊好,放進一個錦盒裡,問她除了曹純可還見過別人,宋端將張子奇的事說了出來,那人皺眉:“張炳文的兒子。”

“是。”宋端如實回道,“看樣子和賀逸明走得很近。”

“他……”

韓來本想責備賀逸明不分青紅皂白,可一想到他已經交了帛書,便嚥了回去,擺了擺手的清淡道:“罷了,聯名的事情要緊。”

見宋端臉色有些不好,韓來看了一眼案上的茶杯,還是不久之前兩人一同用過的那個,又道:“再喝杯茶吧。”

宋端不解其意,這是什麼,好事成雙嗎?

“喝吧。”韓來聲音清冷。

在馬場跑了那麼久的確渴了,算了算了,宋端心裡想著,伸手去夠,可是左肩的劇痛限制了她的動作,輕輕皺眉,臉上一閃痛苦神色。

即便只是轉瞬即逝,韓來還是察覺到了,問其緣由,宋端搖了搖頭,看來等下得去太醫館一趟,只怕是真的傷到了。

“我看看。”

韓來幾乎起身。

“下臣無礙,公子不用擔心。”宋端忙阻止了他,用右手端起茶杯來喝了,衝著他平和一笑,將將打消了韓來的疑心。

“身子要緊,有事不許瞞我。”

看樣子韓來也是半信半疑,只是兩人在這辦理公事的上閣,不太方便多問。

“下臣知道。”

宋端將茶杯放下,聽著殿裡好像有人再喊什麼。

“老侍郎!老侍郎來了——”

“快!快請宋女史和杜大夫過來!”

是楊郎中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著急,宋端也是直接站了起來,看也不看韓來就開門走了出去,隨之響起她清脆的笑聲:“您來啦!”

是鸞臺上一任的侍郎,李英才。

這位老侍郎在位三十餘年,秉公恪守,嘔心瀝血,甚至有的時候連家裡都顧不上,辦起公事來吃睡都在遙監殿,弄得他夫人三番五次的來吵鬧。

那時候韓來是他手下的諫議大夫,也就是如今杜薄那個位置,得了不少老侍郎的提攜,本以為日子安穩,誰知道兩年前的一場意外大火,葬送了老侍郎的妻妾兒女,一夜之間,偌大的侍郎府就只剩下老侍郎這一個活口。

老侍郎自此便精神恍惚,常有瘋癲之狀,聖人便讓韓來接了他的班,重新修繕了侍郎府,讓這位甲子老人在裡修身養老。

但這人痴瘋了,記性和頭腦便也不好了,總是覺得自己還在遙監殿任職,還是鸞臺的三品侍郎,遂隔一段時間發作病症,就要來這裡遊走一番。

他任職期間勞苦功高,韓來最是敬重,特地下令所有人都不許冷對,只要老侍郎來必須開開心心的糊弄走,所以方才宋端才笑吟吟的迎了過去。

老侍郎頭髮和鬍子花白,府上伺候的人還算盡心,看衣著和頭髮乾淨利落,宋端扶住他,掀開袖子看了看,沒什麼傷痕,擔心他因為痴呆而被家奴虐待。

“女史恕罪,奴兩個實在是攔不住老爺子。”

伺候老侍郎的丫頭和小廝如是說。

老侍郎頭腦清醒時便倔強,得病了更加執拗,宋端並未追究。

“兒媳啊,怎麼就你一個人啊。”

老侍郎雖說傻了,眼睛卻很明亮,不過眼神不集中總是渙散著,他身形傴僂,雙臂不停的細顫著,繃著下巴,一副尋視的模樣,聲音蒼老的說道:“我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