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禍起蕭牆(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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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聽續鹹問起,王續便道:“太尉方破堯祠……”這話其實沒錯,趙軍確曾一度攻入過堯祠——“然而尚未克陷平陽。晉人似有增兵之勢,是故命我歸來,更求糧秣、兵員。”謊也不能扯得太大,若說已克平陽,那你再要糧食就毫無理由啊,理論上連帶去的牛羊都還沒吃光呢,即便平陽府庫中空可羅雀,那也沒有再朝晉陽伸手的道理吧。
續鹹“哦”了一聲,似信非信。隨便不再理會王續,而又轉向晁贊,壓低聲音說道:“提起陽曲劉將軍,我方得信,彼似乎有叛反自立之意,不可不防啊……”
續孝宗說了,劉虎自歸投以來,先是石虎,繼而石生,如今又是石虎,經常關照他,要他秘密派人前往肆盧川,煽動舊族東來投靠,許諾凡鐵弗都歸劉虎管,一旦數量達到一定規模,還將上奏天王,如同昔日胡漢一般,賜劉虎國姓,封他一個公爵。可是那麼長時間,真正前來歸投的鐵弗卻寥寥無幾。
只是不久前,卻有訊息傳來,說上萬鐵弗已然離開了肆盧川,正驅趕著牛羊,直向幷州而來……
晁贊聽到這裡,才剛說了一句:“此乃好事啊……”續鹹就打斷他的話,問道:“然而此事,劉將軍可有通傳晁君麼?鹹亦未見其行文也。”
晁贊手捻鬍鬚,揣測道:“或者劉將軍唯恐事有反覆,故欲待其族人俱入幷州,再行文通知我等吧?”
續鹹冷笑一聲,說我卻聽到了另外一種傳聞哪——“或雲劉將軍欲召聚鐵弗,據陽曲而自立,北倚拓跋為援,可以復其舊業!”
這種可能性,其實晁贊剛才就想到了,只是毫無證據,不便懷疑大將。此刻聽續鹹一語道破,急忙問道:“使君所云‘或’,所指何人啊?”你這訊息來源可靠嗎?續鹹點一點頭,當即提起一個名字來:“郭盛才。”
郭盛才就是郭殷,乃天下高門陽曲郭氏的大族長。不過自從惠帝賈后從舅郭彰去世後,其族漸敗,等到羯兵奪取幷州,郭殷竟然要被迫與郭敖聯宗,還被勒逼著出任了晉陽令。石生時代,郭殷與續鹹相互扶持,對於恢復境內民生也出過不少的力氣,但隨即石生垮臺,石虎重至太原,郭殷實在受不了那小混蛋的臉色,乾脆辭職返鄉去了。
在他原本想來,我既與郭敖聯宗,則石虎也算我半個女婿啊,自當關照於我,起碼你得給我留三分薄面吧?誰想到石虎這廝向來目無餘子,再加上並不喜歡郭妃,則他連郭榮兄弟都差點兒給斬了,豈會給郭殷這老匹夫好臉色瞧啊?郭殷這晉陽令做得實在憋屈,這才告老辭了職。
——郭殷開始暗中與晉方聯絡,給家族預留退步,就是辭職之後才終於下定的決心。
可是石虎瞧不起郭殷,晁贊、王續之流的故晉文士,則是骨子裡就天然存在著對世家豪門的三分敬意;倘若續鹹說流言乃道聽途說,或者出於旁人之口,還則罷了,既然說是郭殷之言,那……這事兒八成不假!
晁、王二人對望一眼,各自心驚——如今留守幷州的最強大一支武裝力量,就是陽曲的劉虎,有鐵弗騎兵千餘,其他雜胡馬步三千,別說迎到上萬鐵弗了,即便他這就公然扯旗造反,就晉陽城內這幾千老弱疲兵,根本就不是對手啊!
晁贊乃道:“劉將軍不宜再守陽曲,還是以太尉之令,調其南下增援為好……”王續趕緊擺手:“不妥!”隨即分析道:“倘若劉虎無異心,亦恐其不肯尊奉使君之命……”我帶來石虎的公文,只命續鹹再次徵募兵役,補充前線軍旅,沒說要調劉虎啊,劉虎奉命守備陽曲,他完全可以不理會刺史的調令嘛——
“而若其實有異心,不但不肯從命,反會因此而生疑慮之心,若然搶先行其不軌,又該如何應對哪?”
晁贊蹙眉道:“那又如何是好?”
續鹹趁機插嘴:“鹹之意,不如晁君佯作不知,尋個藉口,行文請他到晉陽來。則其既至晉陽,便可探問鐵弗南來之意,若其無異心,自肯承認;倘若矢口否認,則其心不問可知也。到時候全憑晁君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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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商議了很久,晁贊、王續這才辭去,各做安排、準備。續孝宗就覺得身心俱疲,拋下公文返歸內室後,暗令僕役:“請羊容叔來。”
時候不大,羊彝羊容叔悄然而入,續鹹摒退從人,關閉房門,單獨與其密談。首先把剛才發生的事情,以及他跟晁贊、王續的交談,大致跟羊彝一說,羊彝手捻鬍鬚,略一沉吟,就說:“倘若某之所料不差,恐怕石虎已遭敗績矣。”
續鹹點點頭,說:“我亦疑心此事,否則十數萬牛羊,豈有如此之快便即食盡的道理啊?口糧若是充足,又何必遣王續來,要我再次供輸糧秣。且即其未敗,竟要我再輸兵員,則太原、上黨,壯丁幾乎捉盡,即便攻取平陽,不能抵晉陽之失……”
羊彝乃笑問道:“如此,續公已下決斷否?”
續鹹輕輕嘆了口氣,說:“石虎狂暴悖時,而趙竟以其人為重將,安有不敗之理……鹹為鄉梓考慮,為幷州百姓考慮,亦只能下此決斷。還望容叔前日所言,俱出肺腑,切勿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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