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大都督有疑心病(第2/2頁)
章節報錯
原本還以為這般彈丸小邑,可以一鼓而破,最多攻個兩三天,所以他也不封堵四門,只從城南起猛攻。其後見不能克,乃使“聲東擊西”之計,佯攻南壁,實取東壁,卻也被周晉看破,硬生生給堵了回來。如今胡軍萬餘,封鎖了夏陽東、西、南三側,只留北側——劉驥的意思,你們趕緊逃吧,給我把城池空出來!
在這數日的守城戰中,夏陽守軍損失也很慘重,楊清這一排幾乎大換血,唯餘他本人和老卒張參,還有那名大戶常氏的賬房——這人姓李,名字很拗口,楊清便直接喚他李四——三人了。
最初那一排人,部分是在城上或中箭,或為攀爬的胡兵所殺——也有身負重傷的,只得退出戰鬥隊伍——部分則是東門曾一度為胡軍以撞車攻破,周晉親率士卒封堵,血染徵袍,好不容易才用土石重新把門洞堵上,楊清的排在那仗中數息間便即戰死了六名之多。
當日楊清左腿也被捅了一矛,還好不甚深,其後不久,肩膀又中一箭——這在城內,就已經算是輕傷啦,必須不下火線。張參倒是第二日肩頭被創後,再沒有負過傷,至於李四,他基本上不會舞刀弄槍,又怯懦畏縮,寧可包下全排日常的所有力工,只求臨戰時可以縮在後面,倒是始終活蹦亂跳的,身上唯有些擦傷而已。
張參對此就不忿啊,說:“初從軍時,軍吏便轉述大都督所言道:‘捨生求死乃可得生,畏怯貪生反而易死。’本以為是至理名言,但放在李四身上,完全不確麼。難道是他爹孃積了什麼福德,佑護其身不成麼?”
楊清就撇嘴,說:“若無我等在前面死扛,那廝早便萬箭穿心,亂刀分屍了,安能活到今日啊?”隨即狠狠瞪李四一眼,呵斥道:“且待我等死了,看汝還能多活幾時?”
李四腆著臉諂笑道:“我日日向上天祈禱,保佑排長和伍長遇難呈祥、長命百歲,二位是斷不會死的,連帶小人,也可得生……”
楊清輕輕嘆口氣,說:“既陷圍城,誰能不死?”隨即皺眉道:“難道周督真打算與城池共存亡麼?”
張參擺擺手,把李四轟遠一些,隨即湊近楊清,壓低聲音道:“我昨日偶然得聞中部第三排王小五言道,說他是聽周督部曲趙6或劉柒說的,見周督與營司馬為了是否棄城而走,爭論不下……”
楊清聞言,趕緊也把腦袋湊過去,低聲問道:“如何爭論?都說了些什麼?”
張參當即轉述傳言道:“司馬之意,夏陽已成孤城,既然難守,不若棄之,餘部北向或西向入山,尚可有一半的存活,胡軍急於克城後南下,或許不會緊追。他還轉述大都督所言,說什麼:‘存人失地,人地可以皆存。’此前固守,乃是為了拖延時間,好處置城記憶體糧……”
——此際不但秋糧已經入庫,而且去歲還有穀物從南方運來,以備夏陽之守,所以城內糧食是頗為充裕的,即便這幾天一直敞開了讓士卒們吃,也不可能在短短數日內吃盡,若欲棄城而走,除了背得動的口糧外,剩下那些都需要預先處置了。然而軍糧的儲存向來都很講究,層層堆疊,雜以它物,防火防盜,若打算一粒米都不留給胡軍,無論是埋、是燒,處置起來也都需要一定時間。
“……司馬道,如今糧食皆已安置下了,臨行時放一把火,即可燒盡,則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啊?然而周督卻尚且猶疑,說城中還有數千百姓,豈忍彼等落於胡寇之手?司馬便道:‘慈不掌兵,將軍未免太過婦人之仁了。’周督還口道:‘若大都督無仁心,不撫愛百姓,安得自徐方而向關中,直至於今日哪?’”
楊清揉著下巴,側耳傾聽,到此忍不住插嘴說:“司馬于軍中宣講,每言大都督愛民若子,還說什麼孟子有云:‘君為輕,社稷次之,民為重。’但要我說,若大都督與萬民遇難,自當舍萬民以救大都督,有大都督在,才能夠逐卻胡虜,使更多百姓可以安居……”
張參擠擠眼睛,問他:“若那萬民中,有排長一家老小,汝真捨得麼?我等皆肯為大都督而死,但若非止己身,一家一族都要為大都督去死呢,又如何捨棄得了?我雖孤寡一人,設想起來,卻無排長這般大義凜然啊。”
楊清心說大義凜然個屁啊,我就隨口那麼一說罷了。其實吧,最好連我本人都不死,要死也得死在大都督眼前,希望他將來能給自己立個墳頭,想起來再上柱香……這死在偏僻的夏陽城裡,叫什麼事兒嘛。
急忙岔開話頭,追問張參道:“便為此事,周督與司馬爭吵起來麼?結果如何?”
張參擰擰眉毛,答道:“結果麼,我也不甚清楚……但軍事終是周督執掌,他若憐憫百姓而不肯走,估計司馬也莫可奈何……”
楊清道:“周督這便想差了,此城遲早要破,百姓難逃一死,倒是我等這些當兵的,若肯棄城而走,尚有一線生機啊……”
張參反問道:“倘若排長一家老小都在此城之中,汝棄之而逃,或可保全自身,而老幼皆死;汝若不逃,則與家人同死。當此情狀,排長又肯不肯逃呢?”
楊清不禁嘴唇一抿,嘖了一聲,然後答非所問地道:“周督這是……要先多殺幾個胡兵,好為一城軍民墊背啊……”
話音未落,就聽不遠處有軍吏高聲喚道:“登城,登城!胡賊又將來也!”
https: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