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大都督有疑心病(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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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隨感覺跟梁家這門親事頗說得過——女方雖非天姿國色,比起自己老家那些蠻女來,終究是要白皙、水靈一些的。再者說了,等熄了燈,美醜之間,真能有太大的區別嗎?
於是便跟梁懃商議,說且等大都督令旨下達,我就帶著你們一起返回長安去,然後請大都督主婚,我與令妹完了婚事吧。梁懃自然不勝之喜。
然而隔了沒兩天,裴該令下,任梁懃為武都縣長,即刻上任——那意思,你不必到長安來謁見了——熊悌之守郡,甄隨和王澤等都要率師東歸,以御胡侵。
甄隨立刻喚來梁懃,把裴該的公文遞給他瞧,隨即便道:“不及返歸長安了,可使令妹收拾洗沐,今晚便要成婚!”
梁懃聞言嚇了一大跳,急忙推辭,說這無媒無證,都尚未下聘,怎麼能就舉辦婚禮呢?而即便不管那些俗禮,婚姻大事,也不是一兩天就能準備齊全的呀——“將軍如此操切,得無怕我悔婚麼?將軍乃大司馬心腹,戰功卓著,威震華夏,末吏豈敢……”
甄隨兩眼一瞪,打斷他的話,厲聲道:“我是蠻子,不講那一套,世在武陵,擄得女子當夜便圓房,本乃常事……”梁懃心道時至今日,難道你還當自己是山賊麼?就聽甄隨又說:“汝妹也曾許人,算是二婚,二婚何必排場?”
梁懃堅決不肯讓步,說:“吾妹雖然生於羌中,終是世家之女,婚事豈可輕慢啊?將軍如此行事,非止侮辱舍妹,抑且辱及我梁氏一門了!”
甄隨見勸不聽,只好把梁懃扯到一旁,壓低聲音解釋道:“舅子,休恃汝世家出身,各自心照,分家已久,洛陽梁司徒未必還會允許汝家歸宗。汝若想保全自身,保全一族,保全宕昌,則必須與我結親……”
梁懃道:“我早便承諾與將軍結親了,將軍又何必心急,乃至苦苦相逼?我這便遣人送舍妹往長安去,覓宅暫居,候將軍戰勝歸來,隨時可以成禮……”他心說我還希望你遵守承諾,說動裴大司馬前來主婚呢,那我這做哥的,面子上也有光彩啊。
甄隨撇嘴道:“汝本烏氏梁的分支,說不上有多尊貴,汝妹也非天仙相貌,又是二婚,難道汝以為,我必要與汝家聯姻麼?似汝這般出身,雍、秦兩州多是欲攀附老爺的,我又何必尋到武都來?但揮師平了宕昌,我不信羌中便無姿色過汝妹之女!”
這分明是威脅了,梁懃不禁觳觫,只得拱手道:“將軍恕罪……然而,將軍何以急於成就婚事啊?若所言有理,末吏必不敢攔阻……”你好歹說個理由出來,也算給我個臺階下,如何?
甄隨撇撇嘴,長出一口氣,那意思:你偏要讓我把話給說透了啊……
“舅子,實言相告,若無此番出征事,便與汝妹先定下親事,不急於成禮,也是無妨的。然而……胡寇蟊賊,只要老爺一臨陣,必然望風而逃,一敗塗地……”甄隨最近這幾年接觸的高層多了,學問倒也見長,簡單的成語學會了不少——“說不定大都督便要下令,趁勝揮師,東渡直取平陽!
“然而秦州初定,雍州也不甚安,大都督暫時是離不開的,必歸長安去。則將遣何人率師東渡呢?實言告汝,我自江南即從大都督,久在其側,深知其性,大都督實有疑心病啊,唯恐諸將自擁其眾,不聽調遣,故此每每打散各營重組,又設各級司馬為其耳目……則命一大將總統雄兵,出於數百上千裡外,又有大河為阻,訊息難通,大都督如何能夠放心啊?”
梁懃聞言,不禁輕輕打了一個冷戰。就聽甄隨繼續說道:
“故此必命有家室者,留其家人於長安以為人質,大都督才可安心命其統眾。諸營督中有家人老小者不在少數,唯我孤身一人,則若不早早成親,豈能得此重任?
“我此前率軍攻張春,及此番來取仇池,諸將多有煩言,大都督亦頗猶豫,老爺真是費盡唇舌,才能夠獨當一面。我早便料定,今秋胡寇八成要來侵擾關中,此後有無數大仗可打,故此才一見汝面,便言及婚事,即便汝妹不甚美,也肯屈從了。倘若胡寇不來,婚事自可暫緩,今胡寇已至,我又怎敢拖延啊?今夜便要與汝妹成婚,隨即送汝妹往長安去住,我乃可以揮師馮翊,或者竟能東渡去滅胡了!
“舅子,我立大功,於汝大有好處;我若就此止步不前,汝家焉能顯貴啊?”
其實甄隨前面說的都是真心話,最後兩句則純屬扯謊,他壓根兒就不在乎立不立功,名爵是否止步不前,更不再乎梁家能不能傍著自己往上爬——老爺只是想打仗啊!越是大仗越不能少得了老爺!
梁懃是真沒想到,這個瞧上去粗豪不文的蠻人,其實會有那麼多花花腸子,當下聽得是滿頭的冷汗,無奈之下,最終也只得依從了甄隨所請。
他跑去勸說從妹,梁氏倒是不難說服——她是真真正正的二婚,這年月的禮法雖然並不鄙薄婦人再嫁,但她自丈夫死後,因為夫家矛盾,被迫遷出依從兄而居,實在沒什麼資本跟梁懃討價還價——只道:“若實與家族有益,阿兄說何時成婚,那便何時成婚吧。”
於是甄隨一方面整備士卒,下令明日便要啟程東歸,一方面盛排酒宴,當晚召聚諸將,痛飲一場,然後就出門去迎梁氏——雙方住得也不遠,幾步路就到了。梁氏塗脂抹粉,盛妝乘犢車而來,甄隨牽其手遍示諸將,隨即一雙新人便即並肩而入洞房。
行周公之禮的時候,甄隨雖未成婚,卻有經驗,立刻就現新娘不是完璧了,不禁在心中暗罵梁懃。但他也不點破,也不聲張,只是奮力馳騁半宵,翌日起身,通體舒泰。隨即與梁懃、熊悌之告別,率師自下辯北門而出,迤邐東歸。
軍列中還有一乘漆壁香車,由甄隨親信部曲五六人及梁氏僕佣六七人衛護,以安置梁氏。計劃先把老婆送到長安城外,甄隨統率大軍自然是不進城的,正好轉道北上,去援馮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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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馮翊戰場上,劉粲一連多日不能擊敗陶侃,不免又命人到夏陽城下,去催促劉驥,劉驥也正在著急上火,甚至於一言不合,竟然揮鞭笞責李景年——連攻了好幾天了,夏陽城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卻偏生聳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