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惡論······”

“太子以此相問,莫非······”

暗自思慮著,田何也不由面色稍一肅,淺嘗遏止的給出了自己的答覆。

“人性之善惡,往數以百年,天下眾說紛紜。”

“孟軻曾言: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

“又荀卿言:人之生也固小人,及仁、義、禮、智之附,則皆乃後天習學、自修其身方所得。”

說到這裡,田何不由話頭稍一滯,若有所思的打量一番劉盈的神情。

最終,還是輕笑著低下頭,繼續道:“及老朽,於人性之善、惡,倒不敢有定論。”

“然《易》雲: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惡人之異於己也。”

“又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故老朽以為:人之樂,乃源自知足,此所謂知足則常樂,不知則常憂。”

見劉盈面露贊同之色,田何心下稍一安,繼續道:“荀卿亦曾言: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此,當亦乃陛下起於草莽,而終得天下歸心之故······”

聽聞田何這一番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暗藏玄機的分析,劉盈心下讚歎之語,也不由自主的連連拍手。

“彩!”

“子莊公所言,實可謂集往數百年,諸子百家言‘人性’之大成!”

“正所謂知足常樂,貪得無厭者,必有因己之貪,而召大禍於臨頭!”

面帶欣喜的說著,劉盈望向田何的目光中,也是隱隱帶上了些許強勢。

“既如此,小子還有一問,欲求子莊公稍做解。”

“——人之性,且不論其本之善惡,當無關乎於其出身。”

“孟軻著《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乃言: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如此,傅說、膠鬲、管夷吾、孫叔敖、百里奚等人起於畏寒,而以賢聞於天下,當乃因天賜苦勞而得磨礪,同友朋、族親無關。”

“即傅說、膠鬲、管夷吾、孫叔敖、百里奚等人之賢,乃因勞苦所得磨礪,又同親朋無干,秦法又因何有《連坐》之制?”

“又何來一人犯律,闔族坐死之說?”

說到這裡,劉盈的面容之上,便隱隱帶上了些許深意。

“子莊公以為,若一人以身犯法,當罪其己身,還是罪及闔族、舍鄰?”

“又若其罪無可恕,當及三族,依聖王之道,該當如何處置?”

“再者:若有一族,其出身顯貴而後漸微,不惜輪為商賈之流而殘天下之民,當念其之貴而恕之,亦或因其罪而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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