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田何友好的交流一番,又客套著留下一句‘得閒再前來拜會’,劉盈便謝絕田何的挽留,從那片竹林中走出,坐上馬車,踏上了返回長安的路。

而對那個關於‘懲治罪犯到底應不應該牽連家族’的問題,劉盈也從田何口中,得到了滿意的答覆。

——連坐之本意,非因一人之罪而禍連其族,而乃以牽連宗族為戒,以使人慾違律法而心悸,不忍禍連宗族,而勿行違律之事也。

這,就是田何給出的最終答案。

對於今天,同田何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及‘糧價’‘哄抬’‘長陵田氏’等詞,便就此事暗中達成一致,劉盈自也是感到十分滿意。

而田何,無疑是被此事嚇了個不輕。

劉盈臨行之時,田何還隱晦的提出,自己可以就劉邦此番出征,以及劉盈的‘未來’,稍算上一卦。

若是換了旁人,乃至於換了老爹劉邦,對於田何‘幫你算一卦’的提議,都必然會感到喜不自勝。

作為後世來客,雖然對這種明顯帶有迷信色彩的活動抱有懷疑,但在連續兩次穿越之後,在劉盈對類似的事,其實也逐漸有了些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

只不過,對於田何今日這種明顯帶有奉承、討好之意的卜卦,劉盈也沒能提起什麼興趣,便已‘手中還有要事,急著回長安’為由,謝絕了田何的好意。

在田何百般堅持之下,最終也只是留下了一句‘回頭告訴我結果’。

坐在馬車之上,回味著今日與田何相見時的細節,劉盈的注意力,也已逐漸從田何,轉移到了長陵田氏身上。

而同坐於車輦之內的呂釋之,看著劉盈一會兒喜,一會兒怒,一會兒又若有所思的面容,不由對劉盈稍一拱手。

“家上。”

“此行,可要自長陵而過,一探田氏?”

突聞呂釋之此語,劉盈稍緩過神,看著呂釋之那稍帶試探的目光,也是不由暗自思慮起來。

長陵邑,位於長安正北,而田何的居所,又在長陵邑以北數里,三者連成一線。

自田何的居所回長安,必然是要經過二者之間的長陵邑的。

區別只在於:是從長陵之外繞過去,還是自長陵邑北門而入,橫穿長陵邑自南門出。

來時,劉盈本著‘不要節外生枝’的心態,自是下令從長陵邑以東繞過。

又出於‘別嚇到田何’的考慮,便將隨行的那隊五百人的禁足隊伍,留在了長陵邑以北。

此時,就算劉盈打算和來時那般,從長陵邑外繞過,也需要先去長陵邑以北,同那隊護衛禁足匯合。

“嗯······”

“便穿長陵邑而過吧。”

說著,劉盈也不由對呂釋之意味深長的一笑。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即欲懲治田氏,又已近長陵,自當往而一窺究竟?”

見呂釋之面帶遲疑的點了點頭,劉盈只稍一笑,暗自思慮起來。

——田何都表示‘沒關係,隨便殺’,長陵田氏,已經沒有幾天活頭了。

而作為太子儲君,田氏區區一介商賈,自是不需要劉盈屈尊降貴,親自動手。

既然如此,劉盈自也樂得順路去看看:傳說中家財萬安,在長陵邑呼風喚雨的田氏,臨死之前的最後一幕,究竟是怎樣的景象······

·

竹林之中,農院之內。

片刻之前還擺著一方木幾,供劉盈、田何二人飲茶交談的院中央,此刻已是擺上了一個小銅鼎。

鼎內烈火當中,三枚手掌大小的龜甲正被灼燒著,不時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

而田何則皺眉站在銅鼎前,目光渙散,面帶思慮,注意力明顯不在青銅鼎內的那三枚龜甲之上。

見田何思慮重重的面色,一旁侍立著的兩個書童不由稍一對視,便見其中一人稍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