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別人,那就更不用說了。

——當今天子的胞弟,如今的楚王劉交,得喊浮丘伯一聲學師;

浮丘伯又同已故的韓公子非、秦相李斯,以及尚在世的張蒼、陸賈等人為同學,同是師從荀子。

也就是說,劉盈的叔叔劉交,都得喊荀子一聲師祖。

那作為楚王劉交的師祖,荀子又是個什麼輩分?

見了田何,荀子應該怎麼稱呼?

作為儒家內部難得一見的異類,又師從出身黃老的宋鈃宋子,荀子在儒家內部的輩分,其實並不很明確。

但只需要知道一點,就不難推測出在田何面前,荀子是個什麼輩分。

——荀子的老師宋鈃,同孔子七世孫,戰國時代的魏相宋謙,以平輩論交!

這樣算下來,荀子的輩分,大概就是與孔家八代平輩。

那作為荀子的門徒,韓非李斯、張蒼陸賈,以及浮丘伯等人,就當是同孔氏九代平輩。

再到身為浮丘伯門徒的楚王劉交,乃至於身為劉交之侄的劉盈······

真要按輩分算,當世《周易》傳人田何,得比太子劉盈大五輩,比天子劉邦都還要大四輩!

如此說來,如今的太子劉盈甚至天子劉邦,乃至於曾經的霸王項羽、始皇嬴政,都對田何這麼一個‘孔子六世孫’畢恭畢敬,也就是必然了。

——在當今天下學術、輿論界,人家是‘老祖’輩分的人物!

就算撇開人家的學術地位不論,光論輩分,田何也是當今天下公認的‘老者’。

就算不考慮‘敬賢’,光出於‘敬老’的考慮,幾十年前的始皇嬴政、十幾年前的霸王項羽,乃至於如今的天子劉邦,也必須給田何足夠的尊重和優待。

而在這樣一位老者面前,就算是自己身為太子,就算是田何的族親犯下滔天大罪,劉盈也只能是小心翼翼,旁敲側擊的試探、商量。

暗自思慮良久,劉盈也終是將飛散的思緒拉回,對田何微微一笑。

“往二月餘,叔孫太傅多以荀子之言相說於小子,小子聞之甚奇。”

“小子問太傅,太傅以‘不敢妄議’而拒言;小子欲問北平侯、太中大夫,又念此二人乃荀子門徒,斷無非議學師之理。”

“故小子今日前來,亦有意以此,相問於子莊公當面。”

“——不知於荀子‘性惡’之論,子莊公持何念?”

面帶疑惑的發出一問,劉盈也不忘做出一副求賢若渴的神情,等候起田何的回答。

而聽聞劉盈此問,田何一直掛在嘴角的那抹溫和笑意,也是在眨眼之間,便如雕像般僵在了臉上。

作為儒家前年不出的異類,荀子最具代表性的言論,無疑便是性惡論。

與孔子所篤定的‘人之初,性本善’所不同,荀子對於人性的看法,是‘本始材樸’。

說的再通俗一點就是:人性之初,應該是一張白紙,既不好又不壞;經過後天的影響,有可能變好,也有可能變壞。

而後世常言的‘性情’一詞,也是源自於荀子對人性的看法: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質也。

但在聽到劉盈問出‘荀子說性本惡,子莊公怎麼看’這個問題之後,田何的注意力,顯然沒有放在這個問題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