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即便是‘帝兄’劉肥的齊國、‘宗伯’劉交的楚國,都沒能從少府調糧關東一事上,撈到哪怕絲毫便宜!

哥哥、叔叔都沒得到關照,就更別提劉濞這個有‘家族黑歷史(代頃王劉喜)’,且一無輩分、二無名望的旁支宗親了。

第一個辦法沒有可能性,剩下的,自然就是劉濞的真實目的了。

——讓劉盈,或者說讓長安朝堂無可奈何之下,授予劉濞某一種可以合法獲得利益的權力。

即:准許劉濞動用吳國的所有力量,開採吳國境內的銅山銅礦,併合法擁有開採所得的權力。

而在漢室的政治背景下,劉濞的這個目的,也必然不會被長安朝堂,尤其是天子劉盈所接受。

至於原因,也很簡單。

首先,按照如今漢室的普世價值,以及千百年來約定俗成的秩序,天地之間的萬物,理論上都屬於天子本人的私有財產。

包括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裡遊的活物,又或是山裡的樹木、柴火,河裡的水、河邊的石頭,乃至於各種金屬礦藏,都無一例外。

也正是因此,在大多數正式場合,朝臣百官總不忘提一句:陛下受天之命,代天以治天下元元,仁及山川,澤被鳥獸。

——因為‘受天之命,以治天下元元’,在這個世代並不是一句空洞的口號,而是切實存在的現實!

既然天地萬物,都屬於天子本人的私有財產,那旁人若想獲取這些‘天子私貲’,自然需要天子的許可。

就如少府,在長安周圍獵殺飛禽走獸,開採各類石材、木材,理論上也都需要天子許可。

只不過少府‘天子錢包’的性質,讓整個天下都預設少府的所作所為,本就是源自天子授意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吳王劉濞眼睜睜看著境內遍地可見的銅礦、銅山,卻礙於‘沒有開採權利’而無法動手,只能吃糠咽菜,甚至都到了買不起少府糧市的地步,表面上來看,確實有些可憐。

但要說因此,就讓劉盈允許劉濞開採吳國境內的銅礦,併合法獲取開採所得,卻也是必不可能發生的事。

——如今的漢室,可還是封建王朝!

——銅礦開採出來的銅,可恰恰就是錢幣的原材料!

只需要將開採出的銅礦稍加提煉,並將其塑成錢的形狀,吳王劉濞便能從吳國境內的礦山中,得到源源不斷的錢!

換而言之:劉濞伸手跟劉盈要的,根本就不是‘礦物開採權’,而是‘貨幣發行權’!

除非腦子進了八噸水,否則劉盈絕不可能答允此事。

但話又說回來:規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對於劉濞‘請開吳國銅山’的請求,劉盈自然是能以‘祖制’為由嚴詞拒絕;

可若是不解決吳國‘沒錢進口糧食’的困境,劉盈也很難將此事糊弄過去。

——畢竟再怎麼說,吳王劉濞,也終歸是劉漢宗親,皇族出身。

身為劉氏大宗長,若劉盈對劉濞的困境視而不見,那無論是在劉氏宗親內部,還是在天下人眼中,都必然會落得一個‘見死不救’‘不睦宗親’的汙名。

而吳國的糟糕境況,又讓劉盈實在想不到:除了允許開採銅礦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能解決這個問題······

“嗯······”

走到長樂宮西宮門外,來到御輦旁,劉盈卻並沒召集登輦,而是站在御輦旁皺眉沉思起來。

如此過了好一會兒,終見劉盈眉角一挑,望向一直隨行身旁的宦者令春陀,嘴上交代著,腳下也沒忘拾木階登上御輦。

“召少府陽城延、上林苑監楊離,於午時入宮覲見。”

默然丟下這聲吩咐,劉盈便心安理得的坐上輦車,伴隨著輦車規律的晃動,晃悠悠駛向了章臺街對面的未央宮。

——吳國的事,確實非常棘手。

但作為皇帝,劉盈並不需要像始皇帝那樣,拼著累死自己,也非得要事事都‘親力親為’。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嘛~”

“吃了朕的俸米,就得給朕出主意才是。”

“尤其是這倆憨貨,一年就要吃朕三千多石俸祿·········”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