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伏仕家破人亡,天周也大病一場,御醫精心調理之下,病情稍有好轉,這日覺得精神尚好,便趁著清晨涼爽,來到御園散步。

他一人安靜地走著,默默思考心事,片刻之後又感覺索然無味,心中淒涼,孤獨無比,便讓人傳兩位皇子進宮敘話。

安公公一路小跑走了進來,至皇帝身側稟道:“陛下,兩位皇子在宮外請見,說是要回奏案子。”

天周嘴角浮出一絲笑意,輕輕一嘆:“果然是父子連心,正要去傳他們,他們卻要請見,去,快傳,朕西偏殿見他們,命御茶坊治一壺好茶送來。”

兩位皇子入西偏殿,天周已半臥在榻上,二人便要叩頭行禮,天周止住了:“就我父子三人,不要鬧虛禮,坐著說話。”

兩人見天周老態龍鍾、神情萎靡,完全不復當年的豪情意氣,都是心中悽然、惴惴不安,又恐怖不已。

父皇一去,再沒有歲月靜好的日子,要麼君臨天下,要麼身敗慘死,毫無中間的餘地!

見他二人落座,天周示意二人飲茶,卻並不問案子,只是平靜地問道:“太尉之事,外面有何反應?”

二皇子囁嚅了一下,端茶飲了一口,才緩緩說道:“群臣反應不大,都說太尉罪有應得,父皇處置得當!”

三皇子趁他說話,也舉杯自飲一口,見宮女要斟茶,揮手命其退下,卻自己執了茶壺,給皇帝和二皇子杯中續滿。

見二皇子說完,三皇子也平靜地說道:“皇兄所言不差,百姓並無反應,官場鑽營之風收斂不少,大家都在議論,此案畢竟頗有疑點,乞伏如之自刎,倒叫人詫異!”

天周笑了笑:“此案到此為止!你二人記住,休要再提!老三,說說你查的案子!”

三皇子微微傾了傾身子,笑道:“是,父皇,此案皇兄既已參與,便是我兄弟二人聯手過問,桑平每日審訊,匯成卷宗之後,稟報兒臣,兒臣都讓人抄錄一份,請皇兄過目。”

“父皇,的確如此!” 二皇子笑到。

天周愉快地笑了笑:“如此甚好。”

三皇子便繼續稟道:“此案其實是廣鬱堂的案子為主線,謝長安販奴之案倒在其次,那廣鬱堂何其陰險,他們在官員家裡,密佈眼線,掌控朝廷動向,甚至想影響朝局。”

二皇子也介面道:“不僅如此,他們在宴國也是如此行事,其最終目的,竟是要推翻兩國朝廷,因此,宴國皇子與公主回國之後,也會大肆剿滅!”

天週一震,竟挺直了身子,喝問道:“我們為何不剿滅?”

三皇子笑道:“父皇放心,他們有此志向,畢竟尚在萌芽之中,前次郊外剿殺,已將其在黨羽一網打盡,目前只是在官員府中,還有殘存的餘孽,我與皇兄今日進宮,就是要請示父皇,如何處置?”

天周不屑,鼻中哼了一聲,喝到:“這還用問,殺!”

二皇子見弟弟臉色蒼白,稍微囁嚅了一下,倒覺得奇怪,老三也有怕的時候?突然心中驚喜,自己對殺伐之事,已能坦然面對!

便陪笑道:“父皇,按律當然該殺,但裡面有兩人稍有不同,一個是璧侯夫人賴香,畢竟是皇親國戚,另一人是宇文府中少夫人墨香,懷著身孕,我兄弟想著,父皇仁慈通天,是否對此二人網開一面?”

天周沉默了一下,突然問三皇子:“按理,你要叫賴香一聲舅母,她璧侯夫人之名,還是朕欽封的,倒難怪你猶豫,你說說看,應如何處置?”

三皇子眼中閃了一下,說道:“父皇,按理,她二人真是罪大惡極,不僅是廣鬱堂黨羽,而且私賣良家之女為奴,墨香更是身為小妾,逼死正室夫人;可賴香畢竟有為子報仇之心,墨香也懷著身孕,倒讓兒臣躊躇的。”

天周並不說話,只幽幽地看著藻井,片刻之後嘆道:“婦人之仁!傳朕旨意,殺!就在各自府中行刑,震一震官場妖孽之氣!”

二人都是一震,隨即異口同聲回到:“兒臣遵旨!”

天周面不改色,低頭啜了一口茶,又問道:“讓你二人接管軍務,你二人可曾去過營裡?”

二皇子起身給皇帝續了茶,退回凳子上陪笑道:“父皇,已經去過了,這是我與三弟擬的調換軍官名單,請父皇過目。”

天周接過一看,有的見過,有的聽說過,便無所謂地一笑,隨手放在桌上,說道:“你兄弟二人看著辦罷,朕沒那麼大精力了,倒是這個段義,聽說死過一回,自己跑回來了,倒有點意思。”

二皇子笑道:“父皇,《東征史詩》裡都有收錄的,裡面還有好多傳奇故事,等編撰完成,兒臣讀給父皇聽。”

天周突然來了精神,竟呵呵笑道:“那豈不甚好,也不知道編撰如何了?朕今日倒有興趣去看看,去,你們去後宮看你們娘,朕去書辦坊瞧瞧宇文化成。”

三皇子心中一嘆,父皇年老,越來越在意青史留名,老二倒挺會投其所好。

卻與二皇子左右扶了皇帝下榻,對外喊道:“安德庸,給皇上備轎!”